状元红
甭看现在上蔡西关车水马龙,行人熙攘,三百年前可冷清呢! 那是明朝崇祯皇帝年间,山西一连五年闹灾荒,树叶、草根都吃光了,可官府的赋税还多如牛毛,逼得人们四处逃难。一天傍晚,有夫妇二人挑着一担破烂在上蔡西关住下,他们是山西临汾县人,男的叫陈贵,女的叫玉兰。临汾是名酒竹叶青的故乡。唐诗上有名句:“借问酒家何处是?牧童遥指杏花村。”就指这里。已经有一千多年的酿酒历史了,所以家家户户都会酿酒。陈贵夫妇在西关路口搭了两间草棚,插个酒招儿,以卖酒为生。可是,年景差,哪有那多人喝酒!本钱又小,所以吃上顿、缺下顿,仍然无法过活。可那陈贵为人忠厚,玉兰也很善良,谁来买酒,总是热情接待,有钱没钱,尽管掂去,长期没钱,也就罢了。因此,人们都很感激他们。
小酒店门口有棵古槐,树皮皴裂,无枝无叶。陈贵闲时,在古槐旁站站,看到枝叶俱无,不觉联想到自己的困境,慨叹几声,端起酒对古槐浇奠一杯。久而久之,古槐旁竟有浓浓的酒香。一天,陈贵担水回来,看见古槐旁躺着一个老人。五十来岁,忧郁无神,精神颓靡,浑身青一块紫一块,全是伤痕。陈贵一见,放下水担:“老人家,怎么这个样子?躺在这里干什么?”老人说:“被坏人打伤了。这里有酒气,可能会对我这伤痕有好处!”陈贵于是扶起老人:“请到屋坐吧!咱家有酒,枯槐尚有酒喝,岂能令人缺量!”两人到屋里,陈贵用酒把老人浑身擦洗了一遍,玉兰又端出两个小菜让陈贵陪着老人下酒。客人渐渐多了,老人恐怕耽误酒店买卖,告辞要走。陈贵夫妇又打来一瓶酒,让老人带着,嘱咐他口服、外洗并用。老人一一答应去了。
第二天,老人又来了。他精神矍铄,双目炯炯,步履稳健,与昨日大不相同。老人朗朗笑道:“伤全好了,谢谢你。我也没家,就帮你做酒吧!老人自说姓“苍”,陈贵、玉兰就喊他“苍大伯”,又盖间房子让老人住。可是,自从苍伯一来,陈贵夫妇觉得有件事十分蹊跷:缸里的水总是满满的,并且水甜味厚,有一股浓浓的酒香。制出的酒,颜色变红了,色泽晶莹,味醇浓郁,甘甜可口。陈贵便问苍伯是怎么回事。苍伯笑哈哈地说:“水嘛,夜间睡不着,我挑的;水的味道嘛,我可说不了。酒色红润,那是你俩制酒的技巧。”陈贵是个老实人,千嘱咐,万嘱咐,要他不要夜间去挑水,以免累坏身子。可是,第二天水又是满满的。陈贵把桶藏起来,过了一夜,水仍是满满的。陈贵和玉兰知道苍伯有来历,但是苍伯成天笑哈哈的,干起活来十分利落,一点儿也看不出破绽。两人只把他当作长辈伺候,毕恭毕敬。
一天晚上,陈贵走到苍伯窗下,灯光下只见一条苍龙正在向缸中喷水。陈贵连忙回到自己屋内告诉玉兰。夫妇正在惊讶,只见苍伯又“咚咚咚”地向他们屋里走来:“很意外吧!”他坐下,很坦率,说:“咱是自家人,不要怕。我是一条苍龙,在天上受那孽龙陷害,被玉皇责打罚到世上受罪。我看人间比天上好,也就不想再上天了。你夫妇这样勤劳和善,咱们就永远住在一起吧!”他目光炯炯地看着陈贵玉兰又嘱咐道:“记住,龙口里的水是玉液,能够治疗百病,延年益寿,有的人喝了还能化羽升仙呢!睡吧,夜已深了。”
夫妇二人一夜又惊又喜。第二天早晨,苍伯却不见了,苍伯到哪里去了呢!两人四处寻找,发现院里出现一口井,那井水的颜色、味道和缸中的龙液一模一样。夫妇两人明白了,苍伯确实在这里住下了。夫妇二人想起苍伯爽朗的笑声,想起苍伯的好处,决定用苍伯的名字“龙”作酒名。于是,在门前换上一面大招牌,牌上写着“龙泉红酒”四字。
人们都知道陈家做出了好红酒,连百几十里的人也都跑上门来灌酒,酒店很快兴隆了,酒店也扩大了。说也奇怪,连门口那棵无枝无叶的古槐也抽出新技,郁郁葱葱,很快扩长成绿荫了。陈贵夫妇在绿荫下摆了几张桌子,放了十多条木凳。人们坐在槐荫下,端起酒,都说是好酒。
上蔡城东北有座白云观。观内经常白云缭绕,紫雾缥缈。一天,观里的小道士买龙泉红酒回来,走到观前的小桥上坐下休息,酒瓶放在身边。桥下碧波荡漾,天上的云、涧上的桥和自己,一一同映在碧波上,使他看得出神。正在这时,一股酒香扑鼻而来,小道士不觉酒兴大作,提起酒瓶喝了起来。忽然间,他觉得浑身轻飘飘的,只见桥下有只大白鹅在云影、桥影荡漾的绿波上游荡着。
大白鹅的两个圆眼对他注视着,红色的嘴巴对他呱叫着,两个翅膀不停地向他扇舞着。
他顿时抑制不住自己,纵身向下一跳,正好落在鹅背上,大白鹅顺流而下,倏忽便不见了。小道士究竟被白鹅拖到哪里去了呢?三年后,有两个上蔡人经商到了武昌,遇到了小道士。小道士很热情,把两个人迎进客店里招待。小道士提来一壶酒,说是龙泉红酒。三人喝了一阵,来人问小道士怎么来到这里。小道士说:“三年前喝了龙泉酒,随同文祎到鄂州。”[1] 说完便不见了。这时两人才想起小道士被鹅拖走的事,原来小道士喝过龙泉红酒升仙了。后来,人们把小道士被鹅拖走处的这座桥叫作“升仙桥”。这桥至今还存。
龙泉红酒,后来被人称为“状元红”,说它质量最高,是酒中状元。又因为它的颜色如状元及第时穿的红色蟒袍,所以又加“红”字。苍龙井,人们今称黑龙潭,在上蔡西关。这里芦苇丛生,一潭碧波。现在驰名国内外的状元红酒,仍是用这个潭里的“龙液”酿造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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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 文祎:即费文祎,仙人,常乘黄鹤至武昌。鄂州:武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