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华文化的起源,向谓“河图洛书”。“河图洛书”是《易·系辞上》“河出图、洛出书”的简称。《尚书·顾命》有“天球河图”,孔氏传云:“河图八卦。伏羲王天下,龙马出河,遂则其文以画八卦,谓之河图。”洛书,《尚书·洪范》:“天乃锡禹洪范九筹。”注云:“天与禹洛出书,神龟负文而出,列于背,有数至于九,禹遂因而第之,以成九类常道。”龙马载图、神龟负文虽然载诸文献,但明显有很大的神话性,因之很多学者持否定态度。
既然“河图洛书”不可取,那么八卦及洪范九畴是怎样来的呢?《易·系辞上》说是圣聪贤能的人从实践过程中总结出来的:“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,仰则观象于天,俯则观法于地,观鸟兽之文,与地之宜,近取诸身,远取诸物。于是始作八卦,以通神明之德,以类万物之情。”伏羲是圣聪贤能人士的代表,是这些圣聪贤能的人观察天空的星象、地面的状貌,并且观察鸟踪兽迹及地上的各种植物,从而创作出了八卦。通过八卦概括万事万物的特征,从而指导事事物物。
对八卦的运用,《易·说卦》说是通过蓍草筮占:“昔者,圣人之作《易》也,幽赞于神明而生蓍。”即圣人创作《易》的时候,凭借着精深的思考创造出用蓍草筮占的方法。用蓍草筮占为什么可以代达八卦的内涵呢?《易·系辞上》:“蓍之德,圆而神。”即用蓍筮占的功能周转不息,非常神妙,可以表达各种事物的状况与发展。
位于河南省汝河流域的上蔡县白龟祠现名白龟庙,蓍草丛生,一根多茎,成簇状。茎条状而圆,高1 米余,秋季开花结实。花如菊花而小,实如谷粒。明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、王象晋《群芳谱》、吴其濬《植物名实图考长编》均有专题记载;清康熙本《上蔡县志》亦有记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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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本草纲目》卷十五《草部》:“今蔡州上蔡县白龟祠旁,其生如蒿作丛,高五六尺,一本一二十茎,至多者五十茎,生便条直,所以异于众蒿也。秋后有花,出于枝端,红紫色,形如菊花,结实如艾实。”并言:“此类亦神物,故不可常有也。”
《群芳谱》:“蓍,神草也,能知吉凶。上蔡白龟祠旁生作丛,高五六尺,多者五十茎,生便条直。秋后花生枝端,红紫如菊,结实如艾实。”并谓:“天下和平,王道得而蓍长”,“揲卦无蓍,亦可以荆蒿代”。
《植物名实图考长编》卷七《蓍实》:蓍生“蔡州上蔡县白龟祠旁,其生如蒿,作丛,生便条直,所以异于众蒿也。秋后有花,出于枝端,紫红色,形如菊。八月九月采其实,日干入药”。“主益气,充肌肤,明目,聪慧先知,久服不饥、不老、轻身。”
清康熙本《上蔡县志·蓍台碑记》:“上蔡县东三十里,一台屹然,临于蔡沟,曰蓍台,蓍草丛生。盖伏羲画卦地也。”再,《蓍草台记》:蔡水之北,“有台窿然。台之四周方广二十顷,蓍草丛生其间,首若龙矫,尾若凤翔,盈于台畔。伏羲氏作,取而筮之,以画八卦之变”。
以上所载,均谓蓍草是上蔡白龟祠的特产,神品,为上古画卦用物。之外,从“蔡”字的组合,亦说明“蓍”是上古画卦的用品。《说文》:“蔡,草丰也,从草,祭声。”“草丰也”,应是指蓍一根多茎。《说文·蓍》谓蓍“生千岁三百茎。”段玉裁注:“百年一本生百茎。”一根多茎并发,“丰”,应是指此。因此说,“蔡”字是从蓍草的形状而来的。据1982 年中华书局本《古文字类编》,蔡字的甲骨文为“ ”,铜器铭为“ ”,秦篆为“ ”。李斯作小篆是“取史籀大篆或颇省改”(《说文解字·叙》)。为什么对蔡字废除甲骨文、金文的字体不用,改为“ ”呢?《说文·蔡》谓为“从草祭声”。“祭”读“在”。春秋时期已有“在”字。《诗经·关雎》有“在河之洲”。对“蔡”字的形声为什么用“祭”不用“在”?明显,“祭”并有祭祀之意。因此说,“蔡”字的内涵,即用蓍草祭神问事,亦即筮占。李斯是上蔡人,文字学家,精通古文,对蔡字的含义是深有理解的。清康熙本《上蔡县志·沿革》:“伏羲氏因蓍草生蔡地,画卦于此,遂名其地为 蔡。”将“蔡”字与用“蓍”画卦的关系说得更为清楚。康熙本《上蔡县志·古迹》谓白龟祠所在的蓍台,“有蔡邕题画卦碑,旧在南门外,今移置蓍台”。可知蔡邕所题画卦碑清初尚在。惜碑今已不存。蔡邕为东汉名儒,祖籍上蔡,对白龟祠蓍草画卦是有精辟研究的。从蔡邕于此题画卦碑,更说明白龟祠为画卦之源。伏羲都陈,陈即今淮阳。淮阳距上蔡百里,蔡为陈京畿之地,白龟祠祀伏羲,有伏羲画卦亭,祠内蓍草丛生,并有伏羲身葬淮阳、头葬上蔡之说,祠内有伏羲墓,因之,谓白龟祠为伏羲画卦处,是无容怀疑的。
白龟祠居蓍台上,因之凡谓蓍台即白龟祠。康熙本《上蔡县志·蓍草台记》:“明洪武初,朝廷稽古右文,崇尚《易》道,爰令礼部遣官经理之。以故地二十五顷瞻护蓍台,禁民不得耕牧。”《上蔡县志·祠庙》:“此奉累朝敕建。因蓍龟以祀伏羲者,历代敕赐祭田二千五百亩。”对敕赐二十五顷,《蓍草台记》曰“故地”;《祠庙》曰“历代”,具体说应该始于何时呢?“祠”,原为春祭名。《诗·小雅·天保》:“禴祠蒸尝。”注:春祭曰祠,夏祭曰禴,秋祭曰尝,冬祭曰烝。后来变为祭祀的通用名。如秦始皇“行礼祠名山大川及八神”。这八神,“一曰天主,祠天齐;二曰地主,祠泰山梁父;三曰兵主,祠蚩尤;四曰阴主,祠三山;五曰阳主,祠之罘;六曰月主,祠之莱山;七曰日主,祠成山;八曰四时主,祠琅邪”。(载《封禅书》)这些“祠”均作祭祀讲。但是,到了秦朝中期,祠就作祭祀处的房舍讲了。《封禅书》:“而雍有日、月、参、辰、南北斗、荧惑、太白、岁星……诸逑之属,百有余庙。西已有数十祠。”“西”,《索隐》谓“即陇西之西县,秦之旧都”。雍一地有一百座庙,西县有数十祠,庙祠为什么骤然如此之多呢?窃以为这是由于秦始皇欲长生求仙。《史记·秦始皇本纪》:始皇“三十一年十二月,更名腊曰‘嘉平’”。《集解》注:由于茅濛在华山中白日乘龙升天,秦始皇前往访问。“父老劝帝求长生之术,于是始皇欣然,乃有寻仙之志。”从此大招方志,求神长生。这样就兴起了修庙建祠热,以至“郡县远方神祠者,民各自奉祠”(《封禅书》)。各郡县也大修神祠,由各地人民自己祭祀。李斯作小篆,对“蔡”字按以蓍草筮占组成,当时上蔡人等是均应通晓的。这是对伏羲画卦于蔡的肯定,也是对筮占祭神问事的肯定,况李斯身为丞相,人们怎能不在此建祠呢?所以说,白龟祠的始建,应该在秦。秦代地广人稀,为了修葺祠舍与祭祀,李斯奏秦始皇敕赐两千多亩地也是有可能的。
白龟祠即为筮占画卦圣地,为什么却以“白龟”命名呢?白龟祠前有蔡河,直至清初尚有白龟浮游其中。
蔡河源于蔡国故城,即康熙本《上蔡县志》说的“发源(县)城西南”。泉水清澈甘甜,诸泉合流,至县城东为蔡河,旧有石刻,上书“蔡河源”。由蔡河源东流三十里,至白龟祠前。《上蔡县志·古迹》:“旧有元龟,缟身素甲,浮游其中。”民国本《上蔡县志·大事记》:“康熙二十一年壬戌秋八月,有龟见于蓍台,大七寸,尾甲皆白。”
龟,古为四灵之一。四灵:《礼记·礼运》:“麟、凤、龟、龙,谓之四灵。”《三辅黄图·未央宫》,谓四灵为“苍龙、白虎、朱雀、玄武”。玄武即龟。“四灵”又称“四神”。古代因为认为龟是神灵,所以用龟卜卦,定吉凶。用龟卜卦即用火烧灼龟甲,龟甲裂开纹理,从裂开的纹理判断吉凶。对用龟卜卦,古人非常重视。《龟策列传》:“古五帝三王发动举事,必先决蓍龟。”又说:“夫摓策定数,灼龟观兆,变化无穷,是以择贤而用占焉,可谓圣人重事者。”说用蓍揲卦,与灼龟甲出现的征兆,变化无穷,所以国君选用贤臣都先占卜。用蓍龟占卜已经成为一切事情的指导,所以,君臣庶民莫不重视。《论语·公冶长》:“臧文仲居蔡,山节藻棁 。”邢昺疏:“蔡国君之守,龟出蔡地,因以为名。”据《龟策列传》,龟为原名,又名“蔡”,是因“出蔡地”,为绰号。据臧文仲将“蔡”放置在雕刻着山一样的斗栱和画着藻草的梁上短柱的华丽房屋里,可知臧文仲认为龟是神物,而蔡地的龟更为优越,是占卜最好的动物。由于人们对蔡地的龟崇拜,久而久之,就把龟的本名去掉,称作“蔡”。蔡龟生长的主要地,是白龟祠前的蔡河。蔡河又名蔡沟。康熙本《上蔡县志·蓍台》:“近台一水曰蔡沟,旧有元龟,缟身素甲,浮游其中。”《淮南子·山训》:“大蔡神龟,出于沟壑。”此“神龟”所出之“沟壑”,即白龟祠前的蔡沟。《龟策列传》:“蓍生百茎者,其下必有神龟守之。”白龟祠蓍草丛生,不但有蔡龟,而且有白龟。白龟者,《龟策列传》所谓之“玉龟”也,“百言百当,足以决吉凶也”。对此,今人如何理解呢?《上蔡县志·古迹》赞以“钟灵之地,《易》象之源”,是不是这样呢?
白龟祠东郊有凤凰张庄,村南有古文化遗址。遗址面积东西100 米,南北150 米,出土文物有仰韶彩陶杯底部、河南龙山镂孔豆及大批商周遗物。据此,这里居民的先人当是白龟祠蓍筮、灼龟观兆的创始人。《易·系辞下》谓:自伏羲始作八卦,至殷末周初八卦方才整理编纂完成。在这个八卦创作漫长的过程中,饱含有此地先人的智慧和劳动。此地先人孰是,以蓍为筮起于何时?《潜夫论笺·氏姓》: “姞氏封于燕”,“姞之别,有阚、尹、蔡、光、鲁、雍、断、密氏”。“姞蔡”是姞姓的别支,窃谓即在凤凰张庄。这里为蔡冈,清康熙本《上蔡县志·山川》,谓蔡冈位于上蔡“东三十里,南达潴湖,绵亘十五里,冈产蓍草”。《括地志·上蔡县》:“古蔡国,武王封弟叔度于蔡是也。县东有蔡冈,因名也。”这里有蔡冈,有蔡河(沟),应该说这里是个地名,是个部族或方国。这个方国是因蔡冈而名,曰“蔡”,即姞姓蔡。 姞姓蔡的上限时间,《周本纪》:“姞氏女为后稷元妃”,“后稷之兴,在陶唐虞夏之际”。姞蔡居蔡冈,以蓍为筮,亦即开始在这个时期。
近代提出文化源头多源论,位于蔡冈的白龟祠蓍筮历史悠久,对八卦形成的作用不容忽视,是应该广泛深入考证研究的。
附:关于占筮方法
《易经》的占筮方法,见于《系辞传上》一段记载,详细介绍如下:
用蓍占筮,又称揲蓍。即将50 根蓍草,先拿出1 根,始终不用,以象征天地未开之前的太极。
将49 根蓍草,随意分开,握于左右手中。左手握的象征天,右手握的象征地。从右手抽出一根,夹在左手小指与无名指之间,象征人。
放下右手的蓍草,用右手数左手中的蓍草,每四根一数,象征四季,数到余下四根或四根以下的时候,将这些余数夹在无名指与中指之间,象征闰月。
再拿起右手放下的蓍草,用左手数,也是每四根一数,最后余下的四根或小于四根的蓍草,夹在中指与食指之间。
此谓一变。
将桌面上一变所剩下的蓍草,再拿起,随意分二半,从右手拿出一根,夹在左手小指缝间。然后如一变所说那样,进行二变。
三变是将二变所剩余的蓍草,再如一变那样,从右手拿出一根,夹在左手小指缝间,先数左手,再数右手,四四一数,把剩下的四根或小于四根的蓍草仍然夹在中指与无名指之中。则桌面上的蓍草数,会有以下四种情况之一,一是36 根蓍草,二是32 根蓍草,三是28 根蓍草,四是24 根蓍草。无论是哪一种,均除以4,则结果为:
36÷4=9
32÷4=8
28÷4=7
24÷4=6
如果是9,叫老阳用“—”表示,如果是8 叫少阴用“--”表示。把三变而成的数记下来,是一卦中的初爻。
然后,把手中夹的蓍草与桌面剩余的蓍草合起来,与上述方法一样,再演三次,“三变而小减”,所得数记下是第二爻。
如是者共求出六个爻面。
从初爻到上爻是从下往上记的,即最后所得的爻画是最上爻。求出六个爻画共数蓍草18 次,这就是《系辞传上》所说的“十有八变而成卦”。
“老变少不变”,即所求为9 或6,是谓老阳或老阴,则由原来的阳变阴、阴变阳,而若是少阳的7 或少阴的8 则不变。
如你所求得的爻画,从初爻到上爻,依次为9、7、6、8、6、9,则这一卦为,称之为本卦,根据“老变少不变”的原则,其中的初爻9、三爻6、五爻6、上爻9 要变,而二爻的7、四爻的8 不变,则得的变卦为,称之为之卦。本卦为山泽“损”卦,之卦为水风“井”卦,传统叫法为:“损”之“井”。
占筮时,以变爻为主。
每一卦,共有六个爻画,变爻情况不尽相同,可能有如下几种,一是六爻全不变,二是六爻全变,三是一个爻变,四是二个爻变,五是三个爻变,六是四个爻变,七是五个爻变,这些情况的出现,依据什么来占断呢?朱熹在《易学启蒙》中有说明,大致为:六爻全不变,以本卦卦辞占;六全变,若是“乾”“坤”占“二用”,其他卦以之卦的彖辞占;一爻变,则以本卦的变爻辞占;二爻变,
则以本卦的二个变爻辞占,以下爻为主;三爻变,则以本卦和之卦的彖辞占;四爻变,以之卦的二个不变爻占,以下爻为主;五爻变,则以之卦的一个不变爻辞占。如我们上文所举的例子。本卦共有四个爻变,占断时,根据上面的说法:“四爻变,则以之卦二不变爻占,以下爻为主。”则要看之卦的九二爻辞和六四爻辞,以九二爻辞为主。之卦是“井”卦,“井”九二爻辞说:“井谷射鲋,瓮敝漏。”参考六四辞:井甃,根据你的理解,就可以告诉求占的人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