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上蔡钱窖出土看宋金对峙下的货币流通
1978 年~ 1991 年,上蔡县连续出土金代钱窖十余次。如1978 年,上蔡城北3 里出土铜钱152 公斤;1979 年,上蔡南关东侧出土铜钱257 公斤;1984 年,上蔡南关西侧出土铜钱320 公斤……这些钱窖的位置,均在宋、金两代的宅地上。如上蔡南关西侧的钱窖所在地有很多宋金时期的砖瓦、瓷碗、陶罐残器及宋代铜镜、石制柱基。这些钱窖多系用砖砌成的,呈正方形或长方形。窖内的铜钱多已锈结在一起,有的成串排列,钱孔尚有腐朽的穿钱麻绳。经过整理、检选标本,发现这些钱窖的铜钱品种基本一致,其中有少量的两汉“五铢”钱,唐代的“开元通宝”“乾元重宝”,五代的“唐国通宝”,绝大部分为北宋钱币。并有南宋初期的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与金代的“正隆元宝”。这些钱币窖藏,为研究12 世纪中期宋、金对峙下的货币流通提供了资料。
一、钱窖的具体时间与当时的货币流通
钱窖铜钱中少量的“正隆元宝”,钱形一致,直径2.5 厘米,钱文楷书。“正隆”是金朝海陵王完颜亮的年号。据《金史·海陵》记载,完颜亮正隆二年(1157)十月“初铸铜钱”,次年二月在“都城及京兆初置钱监”,正式设置铸钱机构。完颜亮在正隆二年及其以后所铸的铜钱,名“正隆元宝”。钱窖中出现的“正隆元宝”,在窖藏的铜钱中铸造时间最晚。因此,判断这些钱窖的时间,应从“正隆元宝”着手。
完颜亮于正隆六年(1161)九月,渡淮进攻南宋,同年十一月在采石之战中为宋将虞允文击败,接着,在扬州为部将所杀。海陵王完颜亮之后,金世宗完颜雍控制金朝政权。完颜雍年号“大定”,铸钱名“大定通宝”。这批铜钱中未发现“大定通宝”,证明这些钱窖的埋藏时间是在金世宗完颜雍“大定”之前。
人们埋藏货物和钱币,多在战乱期间,目的在于免被掠夺。在近现代史的军阀混战中也多有这种现象。解放战争中,国民党军队到处掳掠,人们也常把货物、钱币埋藏在地窖中。正隆六年(1161)的采石之战前后,淮河南北战争激烈,人们的生活极为动荡不安。正隆六年为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,对此,《宋史》卷三十二《高宗》有这样的记载:绍兴三十一年(1161)十月:“刘琦退军瓜州镇。金人陷扬州。”“赵撙复新蔡县。”“赵撙复平舆县。”“赵撙复蔡州。斩其总管扬寓。”十一月,“癸酉,淮宁府民陈亨祖执同知完颜鲁。以其城来归。赵撙引兵去。蔡州复陷。”“丙子,虞允文督建康诸军统制张振、王琪、时俊、戴皋以舟师拒金主亮于东采石。战胜。却之。”“乙末……金人弑其主亮于扬州龟山寺。”“十二月己亥,赵撙夜袭蔡州,复入其城。”三十二年(1162)正月,“壬午,金人复犯蔡州,赵撙力却之”。二月,“金人犯蔡州,赵撙击却之。戊午,复引兵来攻,撙又败之,金人遁去”。二月“乙丑,王宣及右军副将汲靖败金人于蔡州确山,赵撙弃蔡州”。三月,“成闵遣统制杜彦救淮宁,击败金人于项城”。癸丑,“金人围淮宁府,守臣陈亨祖死之”。
蔡州,治今汝南县,在上蔡东南35 公里处。淮宁府即今淮阳县,在上蔡东北80 公里处。确山县在上蔡西南,距上蔡65 公里。项城在上蔡东,距上蔡30 公里。从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十月至三十二年三月,在这半年的时间中,上蔡周围都在战斗,上蔡境地应是兵马纵横的混乱局面。在这种形势下,人们把货币和比较贵重的物品窖藏起来,避免掠夺是很自然的。在上蔡南关西侧的钱窖附近出土宋代铜镜一面,直径29.4 厘米。下面用青砖铺地,上面用铜器覆盖,把日用品秘密地珍藏起来,明显是为了避免掠夺,钱窖当与铜镜同时埋藏,窖藏铜币的目的可想而知。根据上面的情况,钱窖埋藏的时间则在宋高宗绍兴三十一年与三十二年之间。
二、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反映的冶铸情况及其流入淮北的渠道
靖康元年(1126),金兵南下,灭北宋。宋高宗偏安江南,建立南宋王朝,年号“建炎”。五年,改元“绍兴”,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就是在“建炎”和“绍兴”年间铸造的。钱窖出土的“建炎通宝”为对钱,钱文篆、楷书,直径2.8 厘米。《宋史》卷一八○《食货志》说:“建炎经兵,鼓铸皆废。”但“建炎”年间仍铸有钱币。当时,江淮间虽然兵马纵横,但金军于建炎三年(1129)冬方才渡过长江,攻陷建康、临安。建炎元年、二年和三年的九月之前,江南尚处于安定状态,宋朝的铸钱基地饶州(江西鄱阳)、池州(安徽贵池)、江州(江西九江)、建州(福建建瓯)4 个钱监均在江南,仍可正常生产。再一方面,当时宋军与金军战斗于黄淮之间,南宋政府为了筹备军费,必然命令这4 个铸钱基地加速铸钱。钱窖出土的“建炎通宝”“建炎元宝”钱文比较模糊,轮廓也宽窄不一,不像北宋时期的“天圣元宝”“崇宁通宝”那样字迹清晰,造型完整,原因就是由于军费需要而赶时间铸造出来的。
“建炎”“绍兴”期间,宋、金连年战争,经济交流、货币流通受到严重影响。在这样的形势下,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为什么能够流入淮河以北呢?根据当时形势分析,有下面两个原因:
(1)绍兴十年(1140),岳飞率军北伐,连战皆捷,收复光、蔡诸郡,并由蔡州(今汝南县)经上蔡北上,获得郾城大捷,岳家军“冻死不拆屋、饿死不掳掠”,对人民秋毫无犯,交易亦应公平。部队携带有大量的南宋钱币,在与百姓交易中必然流散各地,钱窖的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,应为当时部队与百姓交易的遗物。
(2)江南与北方早已形成经济联系。这种经济联系并没有由于宋、金的对立而断绝,商业贸易仍然比较频繁。绍兴十一年(1141),宋金议和,划定淮河、大散关为两国国界,双方官府在淮河两岸设立贸易市场,称“榷场”,作为宋、金商贾贸易的场所,宋、金民间私相贸易的也很多。宋高宗绍兴年间,位于豫南信阳的齐冒镇及光州(今潢川)西的郑庄,都是双方民间贸易的地点,尤其是光州西边的郑庄,每年通过“走私”卖入金朝的茶叶有几十万斤,牛七八万头,以及大量的金银、铜钱。当时,从金国南运的货物有毛皮、食盐、麦曲、罗绫、人参等,从南宋北运的物品有粮食、茶叶、棉布、牛、书籍、干姜等。边境的官员和出使金朝的大臣、军士也利用职权的便利,与金朝商人私相交易。这种频繁的商业贸易,使货币流通起来了。南宋与金国间的贸易,应该说是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流入淮北的主要因素。
人们在生活过程中,通过交易,才能满足物质和文化生活的需要。交易,大部分是通过货币来实现的。因之,商品越多,人们的购买力越高,货币的流通量就越大。封建战争给人们带来灾难,打破了人们的正常生活,掠夺物资和货币的现象更是司空惯见。这样,就破坏了货币的正常流通。但是,由于人们在生活中需要多方面的物资,需要交易,故根据形势的特点,货币就以异于正常的方式进行流通。“建炎通宝”“绍兴通宝”“绍兴元宝”“正隆通宝”同时出土所体现的宋、金对峙下的货币流通,就是封建战争中货币流通的形式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