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章 剧 作
李 斯 做 官
张 毅
人 物:李斯、赵高、扶苏、秦王政(秦始皇)、锦儿、胡亥、王绾、蒙恬
[大臣、武士(狱卒)甲、乙、狗倌、公子、公主、宫女、刀斧手等
一
[大幕启。王宫正殿。秦王政高坐,众大臣分列两旁。
[大殿一侧置一巨镬,火光熊熊,沸水蒸腾,令人颤栗。
赵 高:带逃犯李斯!
[武士甲、乙押李斯上。
李 斯:(唱)大鹏被困翅难展,明珠暗投弃深渊,十载不平今朝发,怒涛滚滚泻笔端!
[武士打骂李斯,李斯怒目而视。
武士甲:咋?不服气?
武士乙:打得轻!
李 斯:哼!难道不怕有朝一日我当上官,饶不了你两个么?
武士甲:啥?我没听错吧?死到临头,还想当官?真是个官迷!
武士乙:咦,我可知道啥叫“黑色幽默”唻,哈哈哈……
赵 高:带李斯!
二武士:走!
李 斯:(跪伏)参见陛下,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!
王 绾:罪犯李斯,对抗逐客令,辱骂大王,你可知罪!
李 斯:李斯一时情绪失控,说几句实话而已,实不敢对大王有所不敬。
王 绾:既然尊敬大王,为何又对大王牢骚满腹?
李 斯:想我李斯,满腹才学,千里迢迢投奔秦王,原想一展抱负,助秦统一天下,岂料十年仅见秦王一面,虽被封为客卿,也只干些抄抄写写。唉,可惜呀可惜!
王 绾 :(冷笑)可惜你的升官梦看来是做不成了!你可知,反逐客令者,将汤烹而死?
李 斯:李斯愿为秦国、为大王汤烹而死!
王 绾:为秦为大王而死?说得好听,那就请受刑吧!
李 斯:临刑之前,李斯有“为王三忧”献于陛下,求陛下恩准!
秦王政:准!
李 斯:谢陛下!
王 绾:第一忧──
李 斯 :(唱)不拒土壤泰山峻,今日陛下逐客卿, 你赶走了朋友助敌人!
王 绾:耸人听闻。第二忧──
李 斯:(接唱)忘记了危如累卵秦将亡,忘记了六国合纵欲犯秦,重财重色轻贤士,自封自闭非明君!
王 绾:恶毒攻击。第三忧──
李 斯 :(接唱)欲辅陛下成帝业,欲灭诸侯强大秦,本有奇谋扫天下,李斯一死再无人!
王 绾:自吹自擂,恬不知耻。罪犯李斯“三忧”已经说完,将受烹刑。来人!
秦王政:(急止)慢!……
[秦王政踱至李斯面前,剑指李斯。
秦王政:李斯,这第三忧,你再与我讲上一遍!
李 斯:李斯在楚国之时,已闻陛下雄图大略,故千里入秦,欲辅助陛下一展宏图,成就帝王大业。我今将死,眼看吞灭诸侯之策不得呈献大王,而大王尘扫天下之机又白白错过,可悲啊!可叹啊!
秦王政:你有何吞灭诸侯之策?
李 斯:李斯已万念俱灰,献吞灭诸侯之策又有何用?
[秦王政以剑挑断绳索。
秦王政:(唱)下逐客是寡人一时气愤,
只因为有奸细图谋乱秦。
李斯一番“三忧”论,
振聋发聩撼我心:
一忧有所动,
二忧冷汗淋,
三忧魂魄飞,
你是我日思夜想魂牵梦绕苦
苦寻觅
能助我安邦定国的那个人!
欲扫天下成帝业,
今日喜得肱股臣!
逐客令收回!赦李斯无罪,官封长史!
[李斯呆呆地愣在那里。
赵 高:李长史别晕啊,还不谢过大王!
李 斯:(跪伏)多谢陛下!
秦王政:(搀扶)请起。有何扫灭六国之策,请长史教我。
李 斯:扫灭六国之策嘛,当务之急是“拆纵连横”。
秦王政:何谓“拆纵连横”?
李 斯 :拆散六国合纵,秦国横向联络他国。
秦王政: 如何“拆纵连横”?
李 斯:拆纵的关键是充分利用人性弱点,想尽一切办法,造成他们君臣猜忌不和,我们再重兵攻之,六国合纵则烟消云散矣!至于连横,要“远交而近攻”,交远国而灭近国,各个击破!
秦王政:“拆纵连横、远交近攻”,好!寡人如梦初醒,茅塞顿开!
李 斯:大王!数百年来,列国混战,饿殍遍野,生灵涂炭,天下百姓翘首望统一如大旱之盼云霓!而今,灭诸侯、成帝业、统一天下,舍陛下其谁也!
秦王政 哈哈哈……这话寡人爱听!
李 斯:陛下,微臣还有一事相求。
秦王政:讲。
李 斯:敢请严惩二位武士。
王 绾:好!今将二愚人之头换陛下求贤若渴之美名,强我大秦,助成帝业!来人!
扶 苏:父王,长史、丞相之言虽然有理,可二武士是坚决执行父王之令,还请手下留情,让天下人知道父王关爱将士之德!
秦王政: 二士尚不忍杀,怎能实施“权术”之策?此事交予长史全权处置!
李 斯 : 谢陛下!
二武士:(急跪)李长史饶命啊!……
李 斯:哈哈哈……
[暗转。
[战旗猎猎,鼙鼓阵阵。
[秦王政、李斯、蒙恬站在高处。
[兵士连报:“韩国攻破!”“赵国灭亡!”“燕、魏、楚、齐被灭!”……
秦王政:李长史,十年征战,六国被扫,四海归一。你立下不世之勋,真乃大秦第一功臣也!
李 斯:功在明主,功在大秦!
秦王政:哈哈哈……
[光暗。
[追光。
赵 高:李斯太有才了,大王采用他的“拆纵连横、远交近攻”之术,对韩王先使美人惑其心,后派大军压其境,韩国即破;对赵国,先重金买通权臣,又离间计除掉名将,赵国遂亡。燕、魏、楚、齐也一一照此办理,十年征战,终于扫灭天下,四海一统。李斯经过这十年官场的摸爬滚打,心是越磨越硬,官也是越做越精,他在大王眼里更是越来越红!是个狠角,我当小心伺候……
[灯暗。
二
[紧接上场,李斯宅。
李 斯:(上)哈哈哈……
(唱)弹指一挥十年整,
扫平六国万事兴。
往日下朝心事重,
今日离殿快如风,
好一桩喜事从天降,
喜讯告知女儿听!
女儿,女儿!
锦 儿:爹爹回来了!
李 斯:回来了,回来了!
锦 儿:爹爹,看您满面春风,莫非有什么喜事?
李 斯:喜事,大喜事!锦儿,你娘去三川郡看你哥哥还没曾回转,为父就先说与你听!
锦 儿:什么喜事啊?
李 斯:今日朝堂之上,有人给你提亲。
锦 儿:全凭爹爹作主。但不知何人提亲,提的又是哪家公子。
李 斯:说出来吓你一跳,王丞相提的亲,刘御史的公子!想不到吧?如果这桩亲事能成,女儿不但终生有靠,爹爹我也可以攀附上裙带了!
锦 儿:咦?爹爹您不是最鄙视裙带吗?
李 斯:此一时彼一时也!没有裙带当然鄙视裙带,有了裙带怎能不攀附裙带!
锦 儿 :攀上裙带就能升官啊?
李 斯 :小小年纪,你哪里知道官场玄机!
锦 儿 :爹爹!
李 斯 :回屋去吧!
锦 儿 :是!(下)
李 斯 :女儿啊你哪里知道哇,一个读书人的最高境界,就是“达,则兼济天下”!想济天下,就得当官,不当官干不成事,当了官才能干事,当大官才能干大事!当然了,个人和家人也可以舒心些。我忘不了,当我还不是官的时候,无权无势,一介武夫就可凌辱于我。岂料在我当官之后,那小官的难处,小官的卑微,
(唱)更是让我有苦难言呐!
我没有当官想当官,
当了小官更辛酸!
官场步步险,
官场像深潭,
官场藏血腥,
官场网相缠。
官场自有潜规则,
要找准位置不能偏哪:
该站立时你别坐,
该走后时莫走前,
该流泪时你别笑,
该说扁时别说圆。
面含微笑注视上司的眼,
不断的点头脑子还得急转弯。
上司心思常揣摸,
曲意逢迎讨心欢。
没有裙带难登攀,
登攀还得孝敬钱。
如此做人令人厌,
如此做官令人烦,
眼前升官好时机,
抓住时机换笑颜!
赵 高:(上)李长史!
李 斯:赵公公?
赵 高:大喜大喜呀!
李 斯:赵公公,喜从何来?
赵 高:喜从天降啊!扶苏公子托我向令爱提亲来了!
李 斯:扶苏公子?
赵 高:对!
李 斯:锦儿有这福分?
赵 高:有这福分。
李 斯:我李斯有这福分?
赵 高:有这福分!
李 斯:那大王的意思呢?
赵 高:大王点头同意了!不得大王应允,小人我敢私下提亲吗?
李 斯:(急跪)多谢大王,多谢扶苏公子!
赵 高:恭喜长史!贺喜长史!
李 斯:赵公公请!想我李斯,楚国一介布衣,看守官仓的一个小吏,今日不但秦国为官,还与大王结成了儿女亲家!
赵 高:福禄可保,官位当升。
李 斯:之所以有今日荣耀,首先我要感谢……
赵 高:大王!
李 斯:不错不错,首先我要感谢大王!此外,我还要感谢给我人生启迪的……
赵 高:谁?
李 斯:老鼠!
赵 高:老鼠?
李 斯:对,老鼠!
(唱)那日见厕中鼠形容委琐体瘦毛短,
凄凄然惶惶然忍冻受饿东逃西窜;
再看那仓中鼠优哉游哉大腹便便,
风无忧雨无忧脑满肠肥昂首向前。
仓中厕中环境异,
大悲大喜两重天!
大丈夫岂甘为小吏?
读书人谁不想高官?
最大的悲伤是贫贱,
最大的耻辱是心甘,
身处贫贱不思变,
无异于两条腿的禽兽
白活天地间!
赵 高:哎呀,长史一番话,让小人受益匪浅,我一定要让胡亥公子,多多向长史学习!
李 斯:哎,公公是胡亥公子的恩师,事关国家社稷,责任重大呀!
赵 高:承蒙教诲,小弟怎敢懈怠。今日老兄与大王结成了儿女亲家,他日定当重任,到时候,小弟恐怕是巴结不上了吧?
李 斯:李斯岂是忘恩负义之人!公公是大王近臣,以后有什么消息,还望及时提醒微臣。
赵 高:好,眼下就有一个良机!当前新朝初立,政体未定,朝上分封、郡县两种争论,不知长史有何高见?
李 斯:你我弟兄之间,李斯不敢隐瞒。郡县替代分封,政体革故扬新,是历史发展之必然,我当然赞成郡县。只是王丞相及满朝文武力挺分封,我岂能与众大臣为敌?想大王亦愿顺势而为吧?
赵 高:否!大王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吧?大王力排众议,独挺郡县!还请长史保密……
李 斯:我知道了,绝密!
[暗转。
[另一光区。
[赵高内声:“大王御旨:诏赐李斯女锦儿与扶苏公子完婚呐!……”
[鼓乐声声,喜气洋洋,百官贺喜,人流如梭。
[李斯应接不暇:“恭喜长史!贺喜长史!”“大喜大喜!”“同喜!同喜!”……
[一片忙碌声中,内声念礼单:“王丞相白璧两双,黄金千两;刘御史宝珠十颗、绸缎百匹;胡少户象牙宝塔一座;张卫尉汗血宝马两匹;南阳郡守、辽东郡守、长沙郡守……”
狱卒甲:当官好啊!
狱卒乙:当大官更好!
狱卒甲:有权好啊!
狱卒乙:有大权更好!
狱卒甲:今天是李长史的千金与扶苏公子完婚,咱也凑点份子?
狱卒乙: 那应该。十年前,因为逐客令,咱打了他,王老丞相要判咱死罪。
狱卒甲:多亏扶苏公子讲情,大王让李长史全权处理,咱挨了四十大棒,赶出了宫!
狱卒乙:武士当不成了,改当狱卒。
狱卒甲:小命总算保住了,知足吧你!
二狱卒:多亏了李长史啊!
狱卒乙:王丞相来了!
二狱卒:咱躲躲!(二人下)
王 绾:(上)恭喜长史!贺喜长史!
李 斯:同喜同喜!
王 绾:李长史,你如今已与大王结亲,近日是否听大王谈起过分封之事?
李 斯:这个……微臣不知。
王 绾:对老臣也遮遮掩掩?
李 斯:微臣岂敢欺瞒丞相!据微臣揣测,大王有可能……倾向于……
王 绾:不要吞吞吐吐。
李 斯:大王反对郡县,力挺分封!
王 绾:反对郡县,力挺分封?哈哈……果然不出老臣所料!
李 斯:扶苏公子也赞成分封?
王 绾:英雄所见略同嘛!
李 斯:唔,贤婿也反对郡县……
王 绾: 我再给你透个信儿……
李 斯:啥信儿?
王 绾:我这里有咸阳百名儒生联名写的“万言书”,力挺分封!
李 斯:啊!万言书?这……这太有份量了!明日朝堂之上,您一定要亲自呈献给大王,以表老丞相忠君爱民之心!
王 绾:那是自然。朝堂之上,你我都要为分封力争呀!
李 斯:微臣一定照办,请老丞相放心!
[暗转。
三
[秦王宫大殿,金碧辉煌,气象庄严。鼓乐声中,秦王政高踞龙位,神采奕奕。赵高侍立王侧,众大臣分列两旁。
众 臣:祝我主万寿无疆!
秦王政:免!
众 臣:谢陛下!
王 绾:陛下圣明,如今天下一统,秦王称号已不为尊,应重改尊号,请大家商议。
李 斯:古有三皇五帝,皇,盛大也;帝,天下之王也。微臣以为尊号“秦皇”为好。
众 臣:“秦皇”好!
秦王政:皇好,帝也好,二者都要,合称“皇帝”。皇帝自称为“联”,自联而始,朕为始皇帝,从今以后按世排列,依次为二世、三世直至万世,传之无穷。
众 臣:(叩首山呼)始皇帝万岁万岁万万岁!
秦始皇:众卿平身!
众 臣:谢万岁!
王 绾:陛下,有关政体一事,全国上下,朝廷内外,一致认为,分封制符合国情,是民心所向,应定为大秦政体。请陛下分封各位公子为王,分别建国,共同辅佐陛下,保我大秦永享太平。
扶 苏:父皇!
(唱)分封制历代为圣王所用,
功臣将士盼分封。
望父皇,民为重,
行分封,尊孔孟,
礼治天下尚德政,
我大秦定能够永享太平!
众 臣:公子说得好,丞相说得对,望陛下采纳!
秦始皇:怎么?你们都赞成分封?
众 臣:我等都赞成分封!
王 绾:李长史,请你向陛下再谈谈分封的好处吧?
众 臣:李长史,请吧,请吧……
李 斯:陛下,实行分封,臣以为……不可!
众 臣:不可?
李 斯:不可!
秦始皇:为何不可?
李 斯:实行分封,战争必兴!陛下,自夏商周分封以来,诸侯争霸,挑起战火,各自为政,架空大王。而今陛下应趁此扫平四海之机,废分封、行郡县,改变政体,天下大权收归一人之手,乾纲独断霸天下,唯吾独尊掌大权!
秦始皇:“乾纲独断霸天下,唯吾独尊掌大权!”朕久有此意!好!推行郡县,废除分封,保我大秦千秋万代,永享太平!
扶 苏:父皇,儿臣不同意废除分封!
秦始皇:好了,好了,不要再争了!废分封,行郡县,朕意已决!
王 绾:陛下,今有咸阳儒生的万言书,对国家政体有很好的意见,请陛下御览。
秦始皇:呈上来。
王 绾:是。
秦始皇:(读,怒)什么什么?“若改变先祖政体,大秦必亡!”反了,反了!
王 绾:(急跪)陛下息怒,微臣罪该万死!
秦始皇:从今以后,再有妄议朝政者,杀!
李 斯:陛下,朝堂上妄议可阻,市井上诽谤难禁!不少文人以自己的学说诽谤朝政,攻击郡县,煽动百姓,意在颠覆。如不禁止这种私议,皇上威望何在?大秦怎能长治久安?
秦始皇:依卿之见呢?
李 斯:请下焚书令!
秦始皇:焚书令?
李 斯:凡无记载秦史的书籍通通烧掉,有敢隐藏《诗》、《书》者,暴尸示众,以古非今者一律处死,诛其三族。
秦始皇:好。咸阳城内,有多少这样的儒生?
李 斯:据微臣暗中调查,非议朝政者,一百四十二人。
秦始皇:咸阳城内就有一百四十二人,全国又有多少?
李 斯:尚待严查。
秦始皇:太慢了!以朕之见,可诏令天下,就说朕整顿朝政,倾听民声,欢迎非议朝政者入朝做官,先让他们自我暴露。如何呀?
李 斯:微臣出身文人最了解文人。这些文人常为无有通天之梯而心怀不满,又天生目空一切爱出风头,闻此大好时机,必欢欣雀跃,日夜兼程,齐聚咸阳!然后呢?
秦始皇:闻听骊山隆冬之际,百花盛开,让书生到此一游,可好?
李 斯:太好了,天降祥瑞,隆冬如春,携手而游,放松身心。书生必感恩戴德,山呼万岁!然后呢?
秦始皇:然后嘛……哼哼,推下山去,尽皆坑之!
李 斯:啊!这……这太……
扶 苏:焚书坑儒,万万不可呀!父皇!
秦始皇:扶苏!
(唱)岂可心慈手软?
事关长治久安!
处处与朕作对,
将来怎好接班?
念你年幼无知须锤炼,
罚你去督军,
无诏不能还!
扶 苏:父皇!
秦始皇:去吧!
扶 苏:儿臣遵命。(下)
秦始皇:李长史,刚才所议之事,由你督办,如何?
李 斯:哎呀,陛下,焚书坑儒,阻力甚大,李斯人微言轻,恐违圣意,此事非一朝廷重臣督办不可。
秦始皇:哪位大臣为好?
李 斯:非丞相莫属。王丞相德高望重,尤其在儒生中一呼百诺!
秦始皇:王丞相。
王 绾:万岁!
秦始皇:焚书坑儒之事,由你督办!
王 绾:微臣年迈体弱,恐难以胜任,请陛下恩准微臣告老还乡。
秦始皇:准。免去王绾丞相之职!
王 绾:谢陛下!
李 斯:送丞相!
王 绾 : 李 斯 , 你 —— 你 你 …… 呸 !
(恨恨下)
秦始皇:众位爱卿。
众 臣:陛下!
秦始皇:李斯官封丞相,晋爵通侯,总揽一切政务!
李 斯:(跪伏)谢陛下!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!
(唱)热血沸腾泪花溅,
似梦似醒又似癫,
身入官场二十载,
今朝一步登上了天!
扶苏被贬非所愿,
王绾罢相也堪怜,
非是李斯耍手腕儿,
官场岂能够意绵绵!
俯视群僚心情那个好,
手握重权胸怀那个宽,
书生抱负今施展,
安排大秦好河山。
丹心一颗献吾皇,
誓让那大秦国繁荣昌盛安居乐业
千秋万代万代千秋
一代一代往下传!
[灯暗。
四
[又一个十年。
[赵高内喊: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始皇帝替天巡狩了!”
[鼓乐齐鸣,彩旗招展,宏大的出巡仪仗。秦始皇与嫔妃坐在高大的輼辌车内,李斯、赵高、胡亥、护卫、宫女、太监随行,浩浩荡荡。
狱卒甲:敲锣打鼓,
狱卒乙:彩旗飘扬。
狱卒甲:始皇威武,
狱卒乙:宫女漂亮,
狱卒甲:盛况空前,
狱卒乙:场面排场。
狱卒甲:当官好哇,李长史已经当了十年丞相。
狱卒乙:当皇帝更好,始皇帝替天巡狩,那李老丞相不得“颠颠”地跟在身旁!
狱卒甲:前几天,天上一颗又大又亮的星星,“忽”落在东方。
狱卒乙:“天上一颗星,地上一个人”,莫非,大秦国要有什么祸殃?
狱卒甲:你又“忽悠”吧,我看你这吃饭的家伙想换个地方!
[暗转。
李 斯:陛下!陛下!
胡 亥:(大哭)父皇!父皇!……
赵 高 : 不 许 哭 ! …… 请 公 子 暂 回 歇息,我有要事禀报丞相。
胡 亥:好。(下)
赵 高:丞相,这有皇上遗诏,请看看吧。
李 斯:(念遗诏)诏书送与扶苏,兵交蒙恬,速回奔丧!
[伴唱:始皇怎样下葬?
扶苏怎回咸阳?
一石掀起惊天浪,
大秦帝国陷汪洋!
赵 高:(哭)陛下!……
李 斯:公公,眼下不是痛哭的时候,有几件大事必须急办。
赵 高:请丞相吩咐。
李 斯:一、封锁消息,秘不发丧;
赵 高:是。
李 斯:二、大队人马星夜兼程,赶回咸阳;
赵 高:是。
李 斯:三、始皇灵柩密置輼辌车内,御膳照常进贡,群臣照常问安,外松内紧,以免天下生变。
赵 高:遵命!
李 斯:传令下去,天明启程。宫中有劳公公守候了。
赵 高:丞相忧君忧国,日夜辛劳,赵高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。
李 斯:始皇驾崩,社稷无君,李斯为丞相,岂敢懈怠?多年受到公公不少关照,李斯始终铭记在心。
赵 高:好!有此交情在,赵高说话就不知深浅了。
李 斯:公公请讲。
赵 高:皇上要扶苏回咸阳奔丧,显然意在他继承王位。
李 斯:这是顺理成章之事。
赵 高:始皇有二十多位公子,那胡亥公子自幼聪明伶俐,令人欣喜。可扶苏居长,又是丞相贤婿,且仁慈宽厚,确是当皇帝的料。可惜呀……
李 斯:可惜什么?
赵 高:可惜与丞相政见不合!您忘了那次分封、郡县之争?“焚书坑儒”,你们又结了新仇。
李 斯:搞得王绾罢相,郁郁而死;扶苏谪边,十年未还。非我所愿呐!
赵 高:虽非所愿,丞相一职也不是硬给你安上了?翁婿之间,也算是从此积下仇怨了!
李 斯:实出无奈,唉!
赵 高:实出无奈?哈哈哈……
李 斯:(旁唱)他话中有话欲显又隐,含沙射影弦外有音。
赵 高:(旁唱)老滑头几十年官场混,
他藏头露尾城府深。
我敲山震虎把话引,
李丞相,咱关键时刻再交交心:
虽说你红极一时官居一品,
怕只怕昨日黄花入泥尘!
李 斯:(唱)咱多年好兄弟,你何出诅咒音?
赵 高:(唱)扶苏若称朕,
您翁婿政见不合沟壑深,
蒙恬必为相,
要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!
李 斯:(唱)无非辞官返乡闾,潇潇洒洒做个散淡人。
赵 高:(唱)蛰伏田野间?
李 斯:(唱)朝政不问询;
赵 高:(唱)东山不再起?
李 斯:(唱)含饴弄子孙。
赵 高:(唱)只怕你一厢情愿难如愿,我料定血光之灾必降临!
李 斯:啊!……
赵 高:只有一条路保命又保相位。
李 斯:这……请讲!
赵 高:天下之安,在于君王之立;这君王之立,如今就掌握在丞相与小人之手。
李 斯:赵公公之言,李斯有些不解了。
赵 高:秦现无国君,又未立太子,遗诏虽有意让扶苏继位,不过嘛,遗诏尚在你我手中,这谁当国君,自然是你我说了算……
李 斯:(怒)赵高!立君之事,岂是你我人臣私下商议地么?
赵 高:丞相息怒,丞相,我这可都是为丞相的命运担忧啊!历朝相国,下台之后有好下场者不多,商鞅罢相,车裂而死;吕不韦罢相,鸩毒而亡。难道扶苏独独对你会感恩戴德吗?
李 斯:这?……公公不必为我多虑。今皇上将天下存亡嘱托于臣,岂可辜负?
赵 高:大人忠君爱国,天下皆知。正因为忠君爱国,更要有所作为啊!你想,大秦实行的政体是什么?郡县制;丞相推行的治国策略是什么?法治。你若不立胡亥,扶苏继位后,必反其道而行之,废郡县,行分封,既否定大人,更否定始皇,是可忍,孰不可忍!大人作为忠君爱国的肱股之臣,难道能容忍这种倒行逆施吗?丞相若听小人之言,必终身为相;若不听小人之言,丞相身危不说,还将祸及子孙,遗臭万年!祸福当前,全在一念之间,请丞相速作决断吧!(下)
李 斯:天啊,我岂不想决断?传诏?……废诏?……废诏?……传诏……天哪,我又该怎样决断啊!(一更鼓响)
(唱)一更鼓响催人紧,
传废两难揪人心:
若传诏,扶苏他即可称朕,
除政敌首当其冲我大祸临身!
若废诏,虽说是相位可保,
只是那愧对始皇愧对扶苏
愧对女儿愧对世人!
扶苏宽厚仁慈,他继位之后,念及翁婿之情,也许不会对我下手。不过,人是会变的,他当皇帝之后,还会心慈手软么?万一他硬起铁腕,那时我哭天无泪、悔之晚矣!再说,废遗诏阻止扶苏继位,表面看是违背始皇遗训,实则是维护大秦政体不变!既如此,目标大善而手段小恶,又有什么值得惭愧呢?
(接唱)当重臣第一要社稷安稳,
肩上担千秋万代我之大秦,
岂以小恶误大善,
只讲良心是小民!(二更鼓响)
二更鼓响催人紧,
不觉全身汗淋淋:
若传诏我将再做厕中鼠,
凄凄然惶惶然我岂能甘心?
若逆天行事改遗诏,
又惧怕上天报应罪孽深!
鼠尚有欲,人岂无欲乎?至于是不是“逆天行事”,不在于行事是不是“逆天”,而在于世人是不是知道“逆天”。若真是善有善报,恶有恶报,世上岂不皆善人了?
赵 高:(上)遗诏之事,不知赵高如何回复公子胡亥,请丞相明示。
李 斯:(惊)遗诏之事,胡亥公子知道了?
赵 高:赵高劝你那番话,就是胡亥公子让小人传达。胡亥公子决心踢掉一切绊脚石,继承帝业。他说,辅助登王位者,赏;有敢阻拦者,杀!
李 斯: 啊!这……(三声鼓响)
(旁唱)三声鼓响催人紧,
一声一声似催魂!
我与扶苏已结怨,
岂与胡亥再相拼?
传遗诏我必下地狱,
立胡亥我可上青云!
眼前生死两条路,
不做傻子一根筋,
人性本来就是恶,
官做丞相也是人!
人,要活着,首先是自己活着!为了自己能够活着,世上又有什么事情不能干呢?……(对赵高)公公,胡亥公子聪明伶俐,有天子之相,老臣岂不拥戴?只是,他年龄尚幼,国家社稷猛一下放在肩上,我怕……
赵 高:这不就更须仰仗老丞相辅佐吗?胡亥公子常给小人说,他最钦佩的是丞相!你若扶他登上王位,他必感你大恩大德,言听计从,将来一切朝中大事,还不全凭你两朝丞相一句话吗?
李 斯:我不是不愿扶助胡亥公子,只是这遗诏……
赵 高:改!
李 斯:改遗诏?
赵 高:对!
李 斯:遗诏若改胡亥继位,那扶苏怎么办?
赵 高:杀!
李 斯:(惊)杀扶苏?不……万万不可!
赵 高:那你说怎么办?
李 斯:怎么办也不能杀!废遗诏对他已是不平,若再杀,太过分了!……让他流放南疆如何?
赵 高:流放?他与蒙恬手中可有三十万大军呐!
李 斯:那……那也不能杀,他毕竟是我的女婿,小两口夫妻恩爱,对我又恭敬有加。除了政见不合……
赵 高:够了,这就足够了!政见不合,就是敌我。丞相要以政治的眼光看问题!今日若因儿女之情心慈手软,有朝一日,政敌必假国家之名取你我项上之头呀!丞相,丞相!
李 斯:这……杀!
[灯暗。
五
[光启。
李 斯:扶苏、蒙恬接旨!(念圣旨)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公子扶苏、大将蒙恬,戍边屯兵十年有余,寸功未立,又牢骚满腹,为人臣者实为不忠不孝,按大秦律当赐死!
扶 苏:父皇,儿臣冤枉啊!
蒙 恬:诏书有假,天理何在,天理何在呀!
李 斯:推下去!(刀斧手押蒙恬下)
扶 苏:将军!……
李 斯:(拾剑与扶苏)请公子扶苏……自裁!
[锦儿抱孩子冲上。
锦 儿:公子不能!爹爹,公子不能死啊!您该想法救救公子,他可是您的女婿啊!
李 斯:这……这是圣意,圣命难违!爹爹我……无能为力呀!
锦 儿:爹爹,公子宽厚仁慈,守边塞多年,保大秦安宁,忠君爱民,深得人心,对您老人家也是百般孝敬,上对得起皇上,下对得起黎民,公子不该死呀!
扶 苏:夫人!
锦 儿:公子!
[扶苏、锦儿跪地大哭。
[李斯接过锦儿怀中孩子逗弄。
李 斯:高鼻梁,双眼皮,白白胖胖,真是个漂亮孩子!(念上蔡民谣)“小白孩儿,坐坑沿儿,洗白手,扎花鞋儿,扎的花鞋没处放,放到姥娘床头上、床头上!……”
扶 苏:(哭)岳父大人,不要再念了,不要再念了!……我明白你的意思,我愿意……去死!我愿意为了孩子……去死!
李 斯:贤婿!……
锦 儿:(大哭)公子!……
扶 苏:(大哭)锦儿!……
[扶苏吹柳哨,孩儿响起欢乐的笑声……
扶 苏:(唱)看孩儿嘻嘻笑不知害怕,
红嘴唇亮眼睛笑脸如花。
锦 儿:(唱)可叹他不明事理不会说话,
怎知道生离死别让人痛煞!
扶 苏:(唱)他越笑我越是泪如雨下,
他越笑我越是心如刀扎!
九泉下惟将你母子牵挂,
谁能为孤儿寡母遮风挡沙?
李 斯:(旁唱)看在眼痛在心泪暗吞下,
良心债如泰山层层压!
几次想张开口说出实话,
只可惜箭离弦不得不发!
(对扶苏,唱)公子呀,
遵父命是咱做人根本,
违圣命就是犯咱大秦国法,
你今日舍去小我作表率,
让国人看看咱带头维护大秦这个家!
扶 苏:(唱)谢岳父语重心长一番话,
入情入理无偏差。
望岳父帮锦儿把孩子养大,
你外孙可是我的心尖咱的根芽!
大秦国雕梁画栋貌似强大,
实则是民怨沸腾大厦将塌。
我曾想民为本德为纲仁义满天下,
我曾想重农桑养生息小康之家。
实可叹壮志未酬身将死,
空有那雄图大略难展才华!
想到此心灰意冷死有何怕,
一腔热血染黄沙!
父皇,岳父,儿臣走了!(自刎)
[灯暗。
六
[内喊:“始皇帝安葬,二世皇帝即位了!”
[一群公子、公主被刀斧手押送过场。
李 斯:(唱)二世登基情势变,
杀兄轼姐血水翻!
多日不朝贪玩耍,
赵高惑君断忠言,
贼人关东起叛乱,
星星之火已燎原,
我儿李由命凶险,
贼人铁骑破三川!
心急强把宫殿闯,
跪求皇上救儿还!
不能、不能啊!
按下怒火心盘算,
投其所好见君颜,
揭露阉臣真面目,
为我大秦除权奸!
[暗转。
[胡亥内宫。阵阵男女嬉笑从宫中传来。胡亥蒙眼与宫女捉迷藏,突然抱着宫女,却原来是狗倌。
狗 倌:陛下陛下,是我是我,我是狗倌!
胡 亥:狗奴才,我杀了你!
狗 倌:我是替李老丞相送节目单来呢!
胡 亥:怎么?老丞相也知道关心寡人了?
赵 高:陛下,满朝文武谁不争着孝敬您啊!
胡 亥:哈哈哈……(看)啊!惊天密奏?……传李老丞相!
[胡亥挥手,众人下。
[李斯上。
狗 倌:李老丞相,陛下传您进宫呢!您那个节目单,差点没把俺的命给演没了!
李 斯:参见陛下!
胡 亥:李老丞相快快请起,老丞相,你通过狗倌传信说,有惊天大事密奏?
李 斯:囚徒陈胜吴广关东叛乱,聚集贼人数十万,战车千乘,攻城略地,三川郡失守了!
胡 亥:太平盛世,何来贼情啊?
李 斯:大江南北,黄河上下,已处处烽火!
胡 亥:为何不早报?
李 斯:数次进宫,均被赵高阻拦,臣不得不出此下策,请狗倌传信。这是臣写的密奏,请陛下御览。
胡 亥:(念)“贼人赵高……嗯?……假造升平,蒙蔽圣聪;结党营私,迫害股肱……”老丞相 , 朕素知你与赵高交情甚深,今何出此言?
李 斯:为国岂讲私情!赵高叛逆之心,昭然若揭,若不早除,必毁我大秦呀!陛下,快兵发三川,救救我儿吧!
胡 亥:老丞相 , 你先回府 ,我自有主张。
李 斯:谢陛下!(下)
胡 亥:出来吧!
[赵高从屏风后出。
胡 亥:赵高,你知罪吗!
赵 高:陛下,依李斯所言,臣罪该万死。可惜呀,那奏章句句是诬蔑不实之词!
胡 亥:到底怎么回事?
赵 高:我得罪了李斯。
胡 亥:因为什么?
赵 高:与剿匪有关,微臣不敢讲。
胡 亥:讲!
赵 高:是。陛下,三川郡守李由乃李斯长子,为何守城失陷?为何平叛不力?皆因匪首陈胜吴广均为楚国人,李斯乡亲也!据说,其子与匪暗中勾结,妄图颠覆大秦呀!
胡 亥:快派人查处呀!
赵 高:陛下,牵涉自己的孩子,丞相当然不查了,是臣暗中派人前去调查,这也是微臣得罪丞相之处。
胡 亥:朕明白了。调查结果如何?
赵 高:李斯父子谋反,铁证如山!
胡 亥:谋反?好你个李斯,我来个先下手为强!立即拘捕李斯,交老师办理!
赵 高:皇上圣明!(灯暗)
七
[死牢。各种刑具,火把晃眼,炉火熊熊。
[李斯身穿囚衣,蓬头垢面,遍体鳞伤,蜷曲一角。
[狱卒甲、乙领锦儿上。
狱卒甲:今天冒死偷偷放你进来,是报当年扶苏公子活命之恩呀!
锦 儿:多谢二位恩人!
狱卒甲:都说当官好,当官有啥好哇!风险系数太高,你看,李长史当了恁些年的丞相,吧唧,进去了!
狱卒乙:打的血糊淋拉不说,全家三百多口也关了死牢!
狱卒甲:还是当小民好哇,平平淡淡才是真!
狱卒乙: 别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!你不想当官?你家祖坟上没长那棵蒿子,没那个福分!你要是当了官呀,说不定比那些贪官污吏还孬孙哩!
狱卒甲:也不算骂我,多少坏官,当官前不也是好人吗?唉!啥都别说了,只可惜扶苏公子,好官,死得冤呀!
狱卒乙:老丞相、老丞相……李 斯 你?
狱卒乙:您看,谁来了?(二卒下)
锦 儿:爹爹!……
李 斯:锦儿!……你娘她可好?
锦 儿:娘好,身体不错,就是有些挂念您……
李 斯:家里都还好吧?
锦 儿: 好,好,一切都好!爹爹,看你头发凌乱,我给你梳梳头吧!
李 斯:也好。女儿给我梳头,是天伦一乐也!
锦 儿:(梳头)爹爹,疼吗?
李 斯:不疼不疼,就是疼……爹爹也高兴……
锦 儿:爹爹,那您忍着点啊!
(背唱)手拿梳子悲难忍,
泪珠儿滚滚湿衣襟。
李 斯:女儿,快给为父梳头啊!
(背唱)胸中波涛涌悲愤,
笑在脸上痛在心。
锦 儿:爹爹,看你浑身是血,他们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!
李 斯:无有无有!
锦 儿:(背唱)他身受酷刑说未受刑,
怎忍看,体无完肤血淋淋!
李 斯:(背唱)我已知全家关死牢,
报平安,她怕刺痛年迈人!
我将已知装无知,
锦 儿:(背唱)我强颜欢笑泪暗吞,
李 斯:(背唱)我将悲声换笑语,
锦 儿:(背唱)我脸上寒冬扮暖春。
李 斯:锦儿,你还记不记得,小的时候,在老家,有一次,我带着你,还有哥哥,咱们骑着骏马,牵着黄犬……
锦 儿:出了上蔡东门,到桑林里玩耍,那是何等的自由快乐呀!
李 斯:(唱)春天里,空气新,咱举家,进桑林。
锦 儿:(唱)蚕儿肥,桑叶嫩,采呀采,忙纷纷。
李 斯:(唱)哥哥他拣条蚕儿晃你的脸,
锦 儿:(唱)吓得我又跑又跳忙藏身!
李 斯 :(唱)满园笑声朝阳灿,那个花喜鹊叽叽喳喳
锦 儿:(唱)喳喳叽叽也闹春!
李 斯:(大笑)哈哈哈……
锦 儿 : 哥哥,哥哥!……
(唱)只可悲,哥哥杀敌阵前死,
只可叹,囚牢屈死栋梁臣!
爹爹呀,
你几十年心血染双鬓,
几十年汗水记功勋,
一介书生到丞相,
鼓舞天下读书人。
眼前冤枉终能雪,
名彪青史记忠魂!
李 斯:(唱)说什么眼前冤枉终能雪,
说什么名彪青史记忠魂,
女儿啊,
天下读书人越学我,
我越对不起
天下读书人!
狱 卒:(急上)快,赵高来了!(引锦儿下)
李 斯:(大喊)我见陛下,我要见陛下!
赵 高:你父子暗通贼寇,背叛朝廷,怎能见陛下!
李 斯:我为朝中重臣,安邦治民几十年,协助先王,兼并六国,北逐匈奴,南定北越;车同轨,书同文;缓刑罚,薄赋敛。为大秦立下赫赫功绩,何来谋篡大秦?我儿李由据守三川,与敌奋战数月,至今生死不明,何来通盗?拿出证据来!
赵 高:你的孩子战死了,还不知道吧?
李 斯:(哭)我的儿啊!……
赵 高:可我给皇上说,“李斯父子暗中通敌,背叛朝廷,其子李由已被处死!”皇上他信了信了!
李 斯:卑鄙无耻的小人!
赵 高:不错,我是小人。你还不知道我的小出身吧?告诉你,我原本赵国王孙——赵公子高!不幸被秦国掳来,受了宫刑,几十年我不男不女,过的什么日子?心里淌着血,脸上装着笑,你知道我心里的滋味吗!李斯,你我本是朋友,我报复秦国,与你何干?你竟敢攻击我、陷害我,想置我于死地!那就莫怪我赵高使出手段了!
李 斯:一失足成千古恨呐!悔不该当初参与沙丘之变,篡改遗诏,听信你的谗言,杀了公子扶苏……
赵 高:谗言?不不不,不是听我谗言,是你心里本来就有谗言!你知道,我为啥敢劝你重写遗诏?因为我知道,你已经从厕中鼠变为仓中鼠了!从厕中鼠到仓中鼠难,从仓中鼠回到厕中鼠则更难。因为你尝过掌权的滋味了,知道掌权的那些里里外外、明明暗暗、有形无形、有意无意的好处了,所以我坚信,为了保住你手中的权力,你会不惜一切代价扭曲自己,什么事都干得出来!怎么样?
李 斯:饱学之士受尽凌辱,忠君重臣受到迫害,不学无术的奸佞之徒在玩弄权柄,谋篡大秦呀!
赵 高:饱学之士?臭文人!读了几天书,尾巴翘到了天上,实在不懂什么政治!你们所学的“帝王术”,不就是心甘情愿把自己当一匹马,为君王驾辕拉套吗?我赵高是君王的车夫,却把君王当作一匹马,供我驱使!这就是你我的根本区别。你看,当胡亥这匹马拉着国家这辆车的时候,当大秦的命运系于这匹马的走向之时,我所做的,只需轻轻手执马耳。
李 斯:你这一套,只能为昏君所用!如此倒行逆施,不怕天下唾骂吗?
赵 高:说得好!百姓只知你李斯暗中通敌,是皇上治你重罪。百姓不信赵高,难道还会怀疑皇上英明吗?谁敢有一点点怀疑,那也是大逆不道嘛!好了,告诉你,陛下有旨,三日后将你腰斩于咸阳,夷灭九族!(下)
李 斯:赵高!贼子!阉人!……可悲呀,“惟吾独尊”因我而定,我却因忠君致死,皇上是昏君呀,我效错人了!可叹呀,我李斯以“权术”助秦统一天下,又以“权术”扫除政敌,登上高位,今日,反被阉人耍弄“权术”打入死牢,一个怪圈,报应啊!哈哈哈,报应啊!……
锦 儿:(冲上)爹爹,是你篡改了遗诏?
李 斯:我……
锦 儿:是你,杀了蒙恬将军?
李 斯:我……
锦 儿:是你,杀了扶苏公子?
李 斯:我……
锦 儿:李斯,狗贼子!是你,害了全家害了大秦呀!公子,是我们李家害了你呀!公子,为妻我就随你去了!哥哥,母亲,锦儿我……走了!
李 斯:女儿,你不要爹爹了?
锦 儿: 你 、 你 …… 真 是 我 的 好 爹 爹呀!(触柱而死)
李 斯:锦儿,锦儿!……
(唱)女儿撞柱血飞溅,
我魂飞魄散透心寒!
一失足成千古恨,
全家人都为我命丧黄泉!
想当年怀抱着济世宏愿,
离故乡携妻抱子西出函谷关。
也是我遇明君抱负施展,
扫天下并六国一统好河山,
一介布衣挂相印,
丰功伟绩天下传!
恨赵高,
杀人不眨眼,
制造千古冤,
忠良遭残害,
大秦陷深渊!
也是我,
见利忘义心迷乱,
不该听信赵高谗言,
改遗诏杀扶苏手上血染,
只落得世人唾骂遗臭万年!
忆往昔故乡当小吏,
骑马携子牵黄犬,
晚霞之中追野兔,
夫人倚门笑炊烟。
好一幅全家乐黎民画卷,
今日方知最珍贵,
再想得到难,难于上青天!
我是悔?我是怨?
有悔有怨有不甘:
为什么仓中鼠浑浑噩噩占据高位肠肥脑满?
为什么纨绔儿痴痴呆呆仅凭裙带就做高官?
李斯我有才华怎甘贫贱?
李斯我怎不能纬地经天?
生命若能从头来,
我还要西出函谷关!
只是那,人生路上沙丘地,
须牢记:
下有地,上有天,
百姓站立天地间,
戒奸猾、弃卑贱,
学崇高、存良善,
手莫伸、心莫贪,
坚守正义腰不弯,
莫让私欲迷双眼,
良心掌舵过险滩,
胸怀苍生走天下,
一身正气做好官!
山也安,水也安,
天也安,地也安,
国安民安天下安,
当官的自己才平安,才平安!
[赵高内声:“将李斯推出,斩!”
李 斯 :大秦国要灭亡了哇!
[一队刀斧手上,将李斯装上囚车。
[灯暗。
[黑暗中,鼙鼓声声,人喊马嘶,杀声阵阵,由远及近,由弱渐强,撼人心魄,又渐趋平静。
[画外音:“李斯被腰斩的第二年,赵高逼杀胡亥,自己又被杀。同年,起义大军攻破咸阳,宣告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封建王朝的灭亡。”
——剧 终——
陈 蕃
陈涌泉 周明理 吴传林
时 间:东汉桓帝年间
地 点:洛阳、陵桂
人 物:陈 蕃——60多岁,字仲举,太尉
刘 志——30来岁,汉桓帝
窦皇后——20来岁,汉桓帝皇后
田水娟——20来岁,陵桂府书吏翟良妻
王 甫——50岁,中常侍、冠军侯
曹 节——50岁,中常侍
王 桀——40岁,陵桂太守王甫之弟
陈 母——80岁,陈蕃母亲
婆 婆——70多岁,翟良之母
黎 卫——20多岁,陈蕃卫士。
主 薄——50多岁,陵桂郡主簿
曹 虎——30多岁,王桀府上管家
胡大爷——60多岁,农民
太监、宫女、人役、御林军、群众若干
序 幕
[东汉桓帝年间。
[皇宫外。起光
[士兵身背急报,狂奔回朝,大喊
报 子:十万火急……十万火急……
太 监:西羌犯境,边关告急,请朝廷发兵!
鲜卑南侵,战事吃紧,请朝廷救援!
陵桂山民,啸聚作乱,请朝廷平叛!
报 子:十万火急……十万火急……
[切光
第一场
[起光, 宫殿内,众大臣跪地,汉桓帝忧虑。
众大臣:陛下!
汉桓帝:(唱)皆念高祖创业艰,
谁解寡人守成难。
各地急报似雪片,
安得良臣挽狂澜。
众大臣:陛下!
汉桓帝:众卿平身
众大臣:谢陛下!
汉桓帝:西羌犯境,鲜卑南侵,朕已派段颍、李膺将军率军迎敌。
众大臣:陛下天威振奋,我军定能旗开得胜!
汉桓帝:陵桂太守王桀奏报,山民造反,官府一举平定,捉拿两千反贼。
曹 节:陛下,王桀真乃治国良臣呀!
赵大臣:是啊陛下,那陵桂境内百业兴旺,政通人和,百姓可都是安居乐业。
钱大臣:王太守乃中常侍、冠军侯王甫大人之兄弟,王大人教弟有方啊。
众大臣:是啊,王大人教弟有方。
王 甫:(洋洋得意)诸位,诸位, 谬奖、谬奖啦!
孙大臣:这样的能臣应该擢升。
李大臣:应该重用。
众大臣:应该重用。
王 甫:哎,舍弟有何德能,岂敢奢望高升?陛下,如蒙陛下圣恩,能钦赐墨宝,就三生有幸了。
汉桓帝:这……
众大臣:陛下!
汉桓帝: 也好,就依卿见。
王 甫:谢陛下!
[提笔写下四个大字的匾额。
众大臣:(齐念)百官典范。
曹 节:(与王甫私语)冠军侯老辣呀,这下有护身符了。
王 甫:啥都瞒不过你的眼睛。
汉桓帝:众位爱卿,(众:陛下)两千反贼均判斩刑,王桀太守请朝廷速派大臣监斩,不知哪位爱卿愿意前往?
赵大臣:啊,两千人都要杀啊?
钱大臣:两千还算多?曹节的干儿子在沛国任职数载,杀了五千多人,朝中的杜大人前去监斩,一句话不慎,被腰斩三节。
孙大臣:让我们去监斩,功劳都是他的,一旦不慎,罪都推到咱们的身上,他、他、他杀人,让咱们背黑锅呀!
李大臣:说不定连命也得搭上了啊。
众大臣:不能去,不能去啊……
汉桓帝:赵爱卿,(赵:陛下)你去陵桂如何呀?
赵大臣:陛下,微臣身体有恙。陛下……(跪)
汉桓帝:啊钱爱卿,你可愿往?
钱大臣:微臣情愿前往,
汉桓帝:钱爱卿!
钱大臣:(故意咳嗽)怎奈我年老体衰,力不从心啊,陛下……(跪)
汉桓帝:那此事就劳烦李爱卿走一趟吧。
李大臣:(惊吓)陛下,我家八十岁的老母正在生、生、生病,为臣不敢远行啊,陛下……(跪)
汉桓帝:这……(冷笑)你,你,你们吃国家禄,受皇王封,朝中有了事,却无一人敢担当,怪不得外寇犯境,内乱丛生,大汉朝治世贤才在哪里,治国能臣在何方啊?
赵大臣:陛下,臣保举荐一人,可担当此任。
汉桓帝:保荐何人?
赵大臣:原太尉陈蕃。此人为官清正,爱民如子,让他去陵桂众望所归。
钱大臣:是啊,陈蕃刚直不阿,秉公执法,陵桂监斩非他莫属啊。
众大臣:陛下!万万不可啊!
汉桓帝:退朝!
[汉桓帝不知不觉中转入后宫,窦皇后二大臣跟上
汉桓帝:大汉朝治世贤才在哪里?治国能臣在何方啊!唉
窦太后:陛下,臣妾保举一人可担当此任。
汉桓帝:保举何人?
窦太后:原太尉陈蕃。
汉桓帝:陈蕃?不可,那陈蕃多次顶撞寡人,抨击朝政,不宜再用。
窦皇后 :陛下……
汉桓帝:朕曾多次启用陈蕃,可他屡教不改,常触龙鳞,不能用,不能用!
窦皇后:陛下!(唱)
陈蕃身正有节操,
忠清直亮冠本朝。
扫除天下为己任,
匡扶社稷勤操劳。
虽然脾气有点倔,
为的都是大汉朝。
汉桓帝:既然皇后也力荐陈蕃,那就让他去吧。
窦太后:陛下英明!
内 侍:陛下有旨:陈蕃官复原职,赐尚方宝剑代朕巡察,陵桂监斩。
[切 光。]
第二场
[半月后。陵桂境内。陈蕃、黎卫布衣上。
陈 蕃:(唱)奉圣旨出京都江南巡按,
尘土路走来我太尉陈蕃。
走乡村才知道百姓苦难,
入农家才了解黎民饥寒。
黎 卫:大人,自古巡按出京,前呼后拥,鸣锣开道,三百随从,人还未到,快马通禀,州县百官长亭相迎,吃喝招待宴请接风。可你,不乘轿马轻车简从,身着布衣徒步而行,一看就是一个穷教书先生。
陈 蕃:兴师动众,难查民情。
[时有扶老携幼的逃荒百姓从眼前经过。
黎 卫:那倒也是。大人,你看这陵桂境内满目萧条,并不像朝中说的百业兴旺啊。
陈 蕃:(唱)陵桂境内放眼看,
村村户户断炊烟。
朝廷拨款上千万,
兴修水利解民悬。
因何河流仍泛滥,
冲毁百姓好家园?
黎 卫:大人,你看!
陈 蕃:(唱) 百业兴旺不曾见,
满目萧条景惨然:
四野悲声时可闻,
沿途常见新坟添。
触目惊心魂欲断,
不由心中起疑团
这哪像政通人和太平景,
似曾见颂歌声中血斑斑!
黎 卫:我明白了,一定是那些朝中大臣为了巴结王甫,故意给他弟弟王桀脸上贴金呢。
陈 蕃:满目疮痍说成百业兴旺,饿殍遍地说成政通人和,那些官员的良心哪里去了?
黎 卫:都让狗吃了!
[内传出女人救命声。田水娟:救命啊……
陈 蕃:哪里在喊救命?
黎 卫:那边有几个人在追赶一个民妇呢!
陈 蕃:走,过去看看!
[二人下。
[田水娟逃上。
众家丁:站住!
田水娟:(唱)乌云压顶狂风卷,(站住!站住!)
天昏地暗不见天。
亲人屈死肝肠断,
越衙上告去鸣冤。
差役后面紧追赶,
羊入虎口活命难!
[曹虎率家丁追上。
曹 虎:民妇,哪里走?
众家丁:哪里走!
曹 虎:追!站住 站住
[众应声围打田水娟。田水娟被打倒在地。
田水娟:救命啊!
曹 虎:跑啊你,量你也逃不出爷的手心!
田水娟:救命啊!
曹 虎:按老爷吩咐,将她沉入河底,找他男人去吧!
黎 卫:住手!
[黎卫率先冲上,拦住众家丁,
曹 虎:你是何人竟敢多管闲事?
黎 卫:路见不平拔刀相助。
曹 虎:嘿嘿……好,今天连你一块儿抓,让你见识见识马王爷到底长了几只眼!弟兄们(有),上!
[家丁们冲向黎卫,黎卫将他们打散,捉住曹虎。
黎 卫:跪下!
曹 虎:大人,饶命啊,饶命啊!
陈 蕃:你是何人?为何追杀这一民妇?
黎 卫:讲!
曹 虎:小的也是奉命行事。
陈 蕃:何人之命?
曹 虎:太守之命。
陈 蕃:押下去交给后续人马,仔细审问!
黎 卫:(推曹虎)走
田水娟:恩公,多谢恩公救命之恩!(跪地)
陈 蕃:姑娘,快快请起。姑娘,这一伙人为何追杀于你?
田水娟:恩公啊!
陈 蕃:姑娘,慢慢讲来。
田水娟:(唱)
皆因王桀丧天理,(他怎么样了?)
贪得无厌作尽恶。
他派爪牙细打听,
谁家富裕银钱多。
安上一个通匪罪,
杀人还把财产夺。
大肆侵吞救灾款,
不顾百姓死与活。
饿死灾民无其数,
上司巡查慌了脚。
我夫君库府为书吏,
一切底细尽掌握。
他让夫君造假账,
应付检查好开脱。
夫君耿直认直理,
坚决不与他配合。
狗官唯恐事败露,
最怕夫君往外说。
定下杀人灭口计,
绳捆索绑沉下河。
夫君含恨身惨死,
拼死也要把冤雪!
陈 蕃:姑娘请你放心,本官一定会为你申冤做主!
田水娟:恩公。
[婆 婆:“儿媳——”怀抱婴儿跌跌撞撞上。婴儿哭
田水娟:婆婆……
婆 婆:儿媳,你要去哪里呀?
田水娟:儿媳要去告状。
婆 婆:儿媳,听娘话,咱不告了,咱不告了。
田水娟:婆婆……
[婴儿再次啼哭……
田水娟:婆婆,难道夫君就白白死了不成,水娟一定要为夫君报仇,誓死也要将贪官告到底。(儿媳……)
陈 蕃:姑娘,你要到哪里去告啊?
田水娟:上京城去找陈太尉。
陈 蕃:怎么?你要找陈蕃么?
田水娟:陈大人刚直不阿,不畏权贵。黎民百姓常说:“天下想论理,去找陈仲举”,况且陈大人还是我的救命恩人。
黎 卫:怎么?陈大人还是你的救命恩人?
田水娟:三年前宫中选美,奴家被强征入宫,想家乡泪不干,思父母肝肠断。多亏陈太尉金殿抗争,才搭救五百民女出离火海。
黎 卫:原来你就是被解救的宫女啊,(正是)那你可曾见过陈蕃,陈大人吗?
田水娟:宫门似海,奴家不曾见过。
黎 卫:陈大人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
田水娟:(惊喜)你、你是陈大人?
陈 蕃:微服私访,巡按陵桂。
[众乡亲涌上,议论:这就是陈太尉!
田水娟:陈大人!(唱)
听说恩公到眼前,
拨云见日露晴天。
大人快快救救俺,
搭救百姓出深渊。
陈 蕃:姑娘,快快请起
众乡亲:陈大人
(唱)大人快快救救俺,搭救百姓出深渊!
众 白:陈大人
[众乡亲黑压压跪倒一片。
陈 蕃:乡亲们快快请起呀。老哥老哥
胡大爷:陈大人,赶快救救我的孙子吧,
陈 蕃:怎么,你那孙儿也参与造反了?
胡大爷:哪是在造反啊,只不过是对官府的苛捐杂税,说了几句牢骚话,就被他们给抓起来了。
众乡亲:救救我们吧
婆 婆:陈大人,在陵桂谁若找官府辩理,就给扣上谋反的罪名,连三岁的孩子都不放过呀。那两千人犯,全都是无辜的百姓啊。
众乡亲:陈大人,快救救我们的亲人吧!
陈 蕃:(唱)闻此言惊得我一身冷汗,
陵桂地竟然是乌云遮天。
我本是陵桂来监斩,
想不到将死之人个个冤!
那王桀被树为百官典范,
却原来草菅人命是贪官!(众:是啊,陈大人)
此案我若不去管,
怎忍百姓衔奇冤?
乡亲仍将受蹂躏,
贪官还要继续贪!
此案定要查到底,
还百姓一片朗朗的天!
众乡亲:陈大人
[切光。
第三场
[翌日。
[太守大堂。
[大堂上方赫然悬挂着御笔“百官典范”的匾额。
[王桀得意扬扬上。
王 桀:呔!
(唱)大堂高悬御笔匾,
百官之中称典范。
从此更加无忌惮,
一手可遮陵桂天。
[主簿上。
主 簿:大人,这账面上都摆平了,朝廷下拨修水利款是二百万两,赈济灾民款是三百万两,总共到账是五百万两,孝敬王甫王大人一百万两、孝敬曹节曹大人一百万两,现在这账上还剩下三百万两。
王 桀:账目一定要做好,对陈蕃这种人不得不小心了。
主 簿:他再铁面无私,也得看看是谁吧,大人乃是冠军侯之弟、陛下钦封的百官典范。
王 桀:你还是不了解陈蕃,他多次上书陛下,力革时弊,整顿吏制,五次削官为民,终不悔改,此人不好惹,还是小心点好。
主 簿:明白,明白!
副 手:禀大人,太尉陈蕃已到
王 桀:(惊)速将两千反贼绑赴刑场,陈蕃一到,立马开刀,免得夜长梦多。
副 手:是!来呀(有),将两千反贼押赴刑场,准备开刀问斩! (啊)
陈 蕃:且慢哪……!
王 桀:原来是陈太尉陈大人到了,下官未能远迎,失敬,失敬。
陈 蕃:王大人不必客气。
王 桀:陈大人,风尘仆仆一路劳累,请到官驿之内用些香茶美酒。
陈 蕃:多谢王大人的美意,怎奈本官一不会品茶二不会饮酒,一切都免了吧。
王 桀:陵桂出美女,歌舞堪称一绝,难道陈大人都不喜欢嘛……
陈 蕃:爱美之心,人皆有之,怎奈公务在身,不看也罢。
王 桀:那好,陈大人请上坐。
陈 蕃:请。王大人,本官承陛下旨意,前来陵桂巡按,刚到贵府,怎么就听到一片砍杀之声呢?
王 桀:陈大人容禀,刁民聚众谋反,抄灭九族。你这监斩官来得正是时候啊。
陈 蕃:呵呵…可本官有一事不明,陵桂府上报朝廷奏折之中,称陵桂百业兴旺,黎民安康。既是如此,那些百姓为何还要造反呢?
王 桀:这……陈大人有所不知,陵桂民风彪悍,官府治理之中难免得罪了一些地痞无赖之徒,不足为奇呀。
陈 蕃:那好,本官在途中,也抓了几名你所说的“地痞无赖”,不如带上来一起审问哪?
王 桀:好,审完之后,一并处斩!来呀(在)
陈 蕃:带人案
黎 卫:人案上堂!
[田水娟口喊“冤枉……”,举状子上。
田水娟:(唱)手举大状上公堂,
陵桂太守似虎狼。
一告他屡贪占救灾银两,
黎民百姓饿断肠。
二告他霸占农田建宅巷,
跑马圈地拆民房。
三告他杀人灭口欠血债,
害我夫君一命亡。
陈大人你把民体谅,
为陵桂百姓伸冤枉。
众百姓:大人
(唱)俺不告地不告天,专告俺的父母官。
群众甲:(唱)救灾银两他贪占,
群众乙:(唱)官府跑马把地圈。
群众丙:(唱)百姓死活他不管,
群众丁:(唱)为建家宅强拆迁。
众百姓:(唱)两千黎民欲杀砍,陵桂天地如深渊。
王 桀:(气极,大叫)反了,反了,通通的拉出去斩了!
陈 蕃:哪个敢?
[锦衣卫上,将王桀的爪牙全部拿下。
王 桀:这这……,陈大人、陈大人单听他们一面之词,不足为凭。
陈 蕃:(掏出供词)王大人,你看这是什么?
王 桀:这是什么?
陈 蕃:此乃你的大管家曹虎的供词。
王 桀:啊!
陈 蕃:他已招认是你派他将翟良沉河,而后又追杀田水娟。
王 桀:这……
[主薄上怒视王桀。
主 簿:大人哪!大人,我这里也有证据![陈蕃接过账本。
陈 蕃:你是何人?
主 簿:我乃太守主簿。王桀、王甫相互勾结,私分五百万两赈灾款,证据全在这账目之上。
王 桀:你!
主 簿:你!你心狠手辣,我怕有一天也像翟良一样,被你杀人灭口!
王 桀:我……我灭你九族! [被锦衣卫拦住
陈 蕃 :证据确凿,还敢狡辩。(王:哼)呈尚方宝剑!(啊)
王 桀:哈哈哈……,陈蕃,我乃陛下命名的“百官典范”,哪个敢动我!
陈 蕃:休再提什么“百官典范”,你蒙蔽圣听,罪加一等,把王桀打入死牢!(啊)
王 桀:陈蕃,今天我若死,明天你掉头!
陈 蕃:押下去![锦衣卫将王桀带下。
众百姓:陈大人!
[内声:“圣旨下!”内侍上。
内 侍:陈蕃接旨!
陈 蕃:陛下。
内 侍: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陵桂太守王桀,乃百官典范,陈蕃巡按陵桂,只管监斩反叛,余者不问。钦此。
陈 蕃:(大出意料)谢陛下。
内 侍:陈大人,临来王甫大人让我给你捎句话,顺顺当当办完这项差事,回朝保你官高位显。不送,不送!
众乡亲:陈大人!
众士兵:大人!陈大人
陈 蕃:(唱)圣旨下好一似泰山压顶,
陈仲举只觉得头胀脑懵。
杀王桀分明是违抗圣命,
赦王桀老百姓怨恨难平。(大人…陈大人…)
这步棋该咋走心神不定,
还是杀还是放何去何从?
[胡大爷拉孙女走出人群。
胡大爷:陈大人,陈大人!
(唱)老百姓俺生来命就贱,
当官的眼里不值钱。
这辈子不再把冤喊,
屈死俺再也不让您作难。
孙 女:爷爷……
胡大爷:孙女,这仇咱不报了,咱回去吧。给您官府添麻烦了!
[(祖孙俩哭着下),众群众向陈蕃鞠躬后,痛苦离去。一青年扶瞎娘走出人群。
百姓们忍痛散去……
众乡亲;陈大人
婆 婆:陈大人
(唱)陈大人执王法拿了凶犯,
不料想一卷黄布遮了天。
那赃官看来死不了,(婆婆)
咱婆媳今世难平安。
与其日后遭毒手,
不如早日随儿(婆婆)赴黄泉。
[婆婆一头碰死。
田水娟:(哭喊)婆婆——
主 簿:大人,老婆婆撞柱而死了……
众士兵:大人!
陈 蕃:(震惊)
(唱)白发老人死得惨,
陈蕃热泪洒胸前。
一腔怒火冲霄汉,
心潮滚滚起波澜
贪官酷吏不惩办,
平头百姓活命难。
不能为民鸣屈冤,
我还当的什么官?
陈蕃宁舍一身剐,
执行国法惩巨贪。
立斩王桀不容缓,
天大罪名我承担!
众官兵:大人!
陈 蕃:把王桀押赴刑场!(啊)
[切光。
第四场
[半月后。金殿上,汉桓帝心神不宁。
汉桓帝:(唱)陈蕃陵桂去监斩,
转眼已过数十天。
孤王已将圣旨下
为何不见他回转,
内 侍:陛下,是不是又担心陵桂监斩之事啊?
锦衣玉食无滋味,
一腔心思系岭南。
担心陈蕃擅决断,
忤逆圣意行事偏。
唯恐山民再作乱,
江山不稳隐祸源。
翘首朕把佳音盼,
但愿陵桂捷报传。
内 侍:陛下,奴婢深知陛下为陵桂之事闷闷不乐,不如来段歌舞,为陛下排忧解闷吧
汉桓帝:也罢!
内 侍:歌舞上来! [女舞上[王甫内急呼“陛下……”,与曹节一起急上。
王 甫:陛下,启禀陛下,大事不好!
汉桓帝:何事惊慌?
王 甫:陈蕃陵桂监斩,可他一到陵桂,就把两千反贼全给放了。(众臣议论)
汉桓帝:啊!?
曹 节:不仅如此,陈蕃还诬告王太守贪占银两,草菅人命,已将他开刀问斩了呀。
王 甫:是啊陛下!
汉桓帝:啊?……朕不是已经下旨了吗?
王 甫:这有陵桂郡的详细密报。
汉桓帝:呈上来!(呈密报,汉桓帝观后震怒)岂有此理!
曹 节:陛下,臣早就说过,陈蕃他目无圣上,不能再用啊。
汉桓帝:陈蕃如此行事,用意何在?
王 甫:这道理不明摆着嘛,陛下,您五次将他削官为民,他恨陛下恨得那是牙根发痒,总想着有朝一日,让陛下颜面扫地呀。陈蕃杀王桀,醉翁之意不在酒呀,目的是让皇家丢尽脸面,让陛下尽失尊严,陛下派他去监斩,他却把犯人放完;陛下封王桀为百官典范,他却将王桀开刀问斩,陛下的圣旨他是视而不见,他……他……明显跟陛下对着干哪! (众:陛下)
汉桓帝:大胆!来呀(有),把陈蕃……
王 甫:削职查办
曹 节:就地斩决! [桓帝冷静。
汉桓帝:难道那王桀真的有不法之举?
曹 节:陛下,据臣所知,陵桂百姓联名上疏,王桀太守那是爱民如子,少有的清正廉洁。
众大臣:是啊陛下!
赵大臣:陛下,耳听是虚,眼见为实呀。
钱大臣:是啊,陈蕃所言,不会有假。
[王、曹怒视二人
[内声:“陈蕃上殿交旨——。”
汉桓帝:宣他进殿。
太 监:陈蕃进殿!
[陈蕃上。
陈 蕃:遵旨!陈蕃叩见陛下!
汉桓帝:陈蕃,你可知罪?
陈 蕃:臣何罪之有?
汉桓帝:朕让你陵桂监斩,为何放走反贼却将陵桂太守斩首?
陈 蕃:王桀贪占救灾银两,跑马圈地,强拆民房,草菅人命,滥杀无辜,此官不严惩,祸国,祸民,祸天下;失德,失法,失民心!
汉桓帝:难道你不知朕有旨意吗?
(曹、王:是啊!)
陈 蕃: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,(你)况陛下赐我尚方宝剑,可先斩后奏,生杀予夺。
汉桓帝:你!你、好好……你!那你为何放走两千反贼?
陈 蕃:陛下,臣已查实那两千人犯并非反贼,官府盘剥,民不聊生,百姓找官府讨说法,也在情理之中,因罪名不实,故才放之。
曹 节:两千人犯,全部放走
王 甫:岂不助长谋反之风气吗?
汉桓帝:对呀,岂不助长谋反之风气?
陈 蕃:陛下,陛下臣以为镇压杀戮,不如宽让抚恤,百姓安居乐业,就不会谋反造事。昔高祖创业,万邦息肩,抚养百姓,同之赤子。今二郡之民,皆陛下之赤子,致令赤子为害,只因官逼民反。
汉桓帝:你……你是替反贼开脱!
陈 蕃:臣只为社稷着想!
王 甫:陈蕃,你竟敢冒犯龙颜!
汉桓帝:(拦)让他讲!
陈 蕃:陛下,高祖创业,以仁爱得天下,萧何制典,以法律为准绳,该杀者杀,该容者容,草菅人命伤国体,滥杀无辜失民心哪。
二大臣:陛下,他是拐弯抹角,指桑骂槐呀!
二大臣:是啊,他是指刁民造反,都是陛下的错。陛下
汉桓帝:陈蕃!你,你,你不要别忘了是朕让你官复原职,重站朝班。
陈 蕃:陛下恩重如山,陈蕃没齿难忘。(众:陛下)
汉桓帝:那你就该知恩图报,言听计从啊。
陈 蕃:陛下,你是想让我做奸臣、庸臣,还是做忠良臣哪?
汉桓帝:此话怎讲?
陈 蕃:陛下容禀。
汉桓帝:讲!
陈 蕃:(唱)
朝中无非三种人,
奸臣庸臣忠良臣。
那奸臣不学无术不求上进,
整天揣摩帝王心。
拉关系结私党与陛下靠近,
溜须拍马,阿谀奉承,
贪赃枉法,以权谋私祸国殃民。
(众臣:陈蕃,你说谁呢你?陛下….
那庸臣对朝廷百依百顺,
脑袋长在帝王身。
饱食终日皆不问,
察言观色,人云亦云,
说鹿是马步步紧跟。(众大臣:陛下)
忠良臣敢于担责任,
心中常想着社稷黎民。
君有错敢把直言进,
公正无私,爱民为民。
胸怀坦荡,刚正不阿,浩气长存。
陛下恁更应该以国事为本,
君临天下第一人。
凡事万不可偏听偏信,
君明官清得民心。
曹 节:嘿,陈太尉,请问这“君明官清得民心”是何意啊?(是啊)
陈 蕃:夫不有臭秽,则苍蝇不飞。
曹 节:陛下,臣总算听明白了,陈蕃他滔滔不绝,说的是一个意思啊。
汉桓帝:何意?
曹 节:苍蝇不叮无缝的蛋,上梁不正下梁歪!
汉桓帝:你….[被气得走上龙位。
众大臣:陛下!
王 甫:陈蕃辱骂陛下,用心险恶呀!
(众:陛下)
汉桓帝:(强压怒火)陈蕃,你可是此意?
陈 蕃:陛下,臣以为,自大汉建业以来,“文景之治”万民乐业,“文治武功”,威震四海,大汉如日中天,邻邦仰止。可自从“内宠猥盛、巫蛊之祸”、“封赏无制、王莽篡权”,特别是梁冀专权、封官许愿、巧取豪夺、家福可敌国以来,朝野再无宁日,人心每况愈下,陛下若不硬起手腕、振纲纪、整吏制、肃贪腐、顺民心,大汉乾坤基业将毁于一旦也!
曹 节:你……大胆,陛下,他把您比为亡国之君哪!
王 甫:陈蕃,你想造反吗?!
曹 节:你居心叵测呀!
王 甫:你罪不容恕!
众大臣:陛下!(吓得赶紧跪下)
陈 蕃:陛下,休信王甫、曹节谗言顺耳,巧言如簧。其人貌忠实奸,臣已查出二贼十恶不赦之罪正要上奏……
汉桓帝:不要说了!
陈 蕃:陛下……
汉桓帝:朕让你住口!(唱)
喝住陈蕃太放任,
口出狂言辱寡人。
千不该来万不该,
不该把朕比昏君!
说什么偏听又偏信,
说什么亡国误乾坤。
寡人不用你教训,
少在朕面前充师尊。
(众大臣:陛下,甲:陛下他竟敢把你比为亡国之君啊!乙:陛下,陈蕃他忠言逆耳,讲的都是真话呀。丙:他罪不容诛……!丁:陛下,陈蕃他想造反啊!众:陛下)免去他官职用绳捆,(啊) [锦衣卫上押出金殿斩午门!
众大臣:(齐声)陛下英明啊!
[御林军上前摘乌纱,绑陈蕃。王甫、曹节露出奸诈笑容
陈 蕃:(高喊)陛下遇忠何薄,待奸何优?杜塞天下之口,聋盲一世之人,与秦焚书坑儒何异啊?
[切光。】(光起,众士兵推囚车压陈蕃出场,众百姓迎上。)
众百姓:陈大人。
[幕后伴唱:
“邙山垂首含热泪,
洛河呜咽声声悲。
忍看国失擎天柱,
黑云压城城欲摧!”
第五场
[午门外刑场上。
[王甫率领御林军押陈蕃上。“ 走!”
陈 蕃:(唱)陈蕃做官多不幸,
(走!)
披甲戴锁关木笼。
官场处处是陷阱,
阿谀奉承好前程。
陈蕃我生就直秉性,
才落得五起六落上法绳。
这一次落得个斩首示众,
大汉朝又难免妖魔横行。
陈蕃我虽死无轻重,
担心黎民入火坑。
我年迈的母亲家中等,
得知儿死定心疼。
想母亲思孩儿泪水纵横,
苍天为何太不公?
[桓帝暗上。
王 甫:陈太尉,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吧?
陈 蕃:哼!
王 甫: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们这些宦官,别说你瞧不起,有时我自己都瞧不起自己这不男不女、不阴不阳的人。
陈 蕃:王甫,你为非作歹,欺压善良,你还是个人吗?
王 甫:对,在你眼里,我是猪狗不如,畜生都要唾弃的废物!可我这废物也比你高明得多呀!你好为帝王师,我只做皇上的奴才,你只会让皇上烦恼,我却能讨主子的欢心。(陈蕃大笑)是,陈大人,我知道你在嘲笑我,可讨主子的欢心,就是我们的一切,主子高兴了,我们就有了一切。
陈 蕃:多行不义,必遭报应!
王 甫:报应?(哈哈大笑)你这才叫报应,你不是想杀我们吗?结果如何?来呀!
御林军:有!
王 甫:把陈蕃…[皇后拦住王甫,示意,众下。]皇后。
陈 蕃:皇后,刑场之地您怎么来了?
窦皇后:陈蕃,你与我父同朝奉君,情同手足,当年册封皇后时,多亏你力排众议,才有我当今母仪天下。今天陛下面前该说的我都为你说过了,可你!陈蕃那陈蕃,难道你真愿一死嘛?
陈 蕃:皇后,内忧外患,臣死不甘心,再说贤妻亡故,我儿陈忠随你家父边关御敌,不知是死是活。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我那高堂老母,我死后谁给她养老送终啊?唉!
窦皇后:好,既然如此,你去殿前向陛下认个罪,向王甫赔个情,陛下那里我保你不死。
陈 蕃:这……皇后,陈蕃秉公执法,何罪之有?王桀贪得无厌,论律当诛,让我去向贼子求情,还不如死而后快。
窦皇后:你呀……(拂袖而去,回头)陈蕃,你看谁来了!
[陈母内喊:“蕃儿……!”领孙男孙女白衣孝服上。
陈 母:蕃儿!
陈 蕃:母亲。
[母子哭拥在一起。
陈 母:(唱)见我儿披枷戴锁链,
为娘心痛如刀剜。(母亲)
催命鼓响过整两阵,
咱母子马上分隔在阴阳间。
恨不能把这铁锁断,
娘替儿刑场上血染衣冠。(母亲)
陈 蕃:(唱)刑场之上把娘见,
白发老人泪涟涟。
儿做官全家没有把光沾,
反倒为我受牵连。
陈蕃仰面朝天叹,
想当清官咋恁难?(儿啊,母亲)
陈 母:(唱)为娘我曾多次把你劝,
自古忠良难斗奸。
遇事不能认死理,
虎狼拦路咱绕绕弯。
陈 蕃:母亲
(唱)我也知母亲为儿好,
我也知母亲整日把心担。
我也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
我也知娘的嘱咐是真言。
可一见到陵桂黎民在哭喊,
刑场要杀人两千。
此事我若不去管,
对不起良心对不起天。
陈 母:儿啊!(唱)
我儿真是侠肝义胆,
不畏强御世人传。
你当年刑部任通判,
秉公断案执法严,
贬官职你坐过修武县,
清正廉洁人敬贤。
忠心耿耿保大汉,
做官就要做清官。(母亲……)
陈 蕃:母亲,那儿女们身着重孝,是为父母行孝送终,可是母亲您,白衣素服,孩儿我,我可是担待不起呀!
陈 母:儿啊!
常言道父母不给儿穿孝,
因为儿是下辈人。
今天我给你戴孝,
儿是朝臣娘是民。
黎民为臣来戴孝,
因为儿是忠良臣。[母亲给陈蕃鞠躬。
陈 蕃:(大恸)母亲哪! 母亲,孩儿有一事相求,
陈 母:我儿请讲?
陈 蕃:把母亲的孝巾给儿戴上,让儿再给你磕几个头,全当孩儿提前为母亲尽百年之孝了。
陈 番 陈 母:母亲 ,儿啊
[陈母与儿戴孝巾,陈蕃三叩首。
伴唱:
“邙山垂首含热泪,
洛河呜咽声声悲。
忍看国失擎天柱,
黑云压城城欲摧!”
曹 节:时辰到,
[三通鼓响。
[百姓喧闹,官兵将百姓挡住,刀斧手准备就绪
陈 母 陈 番:儿啊,母亲保重了
曹 节:时辰已到,开刀问斩!
内 侍:圣旨下!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陈蕃论罪当斩,念皇后及公卿数十人联名上奏,保陈蕃不死。陛下开恩,赦陈蕃无罪!
众百姓:谢陛下!
王 甫:啊?为何放人哪?
内 侍:回头你问陛下吧!
王 甫:这……
内 侍:陈大人快快上殿谢恩吧
陈 蕃:谢陛下!
[切光。
众大臣:陈蕃上殿谢恩?
大 臣:这么说陈蕃死不了啦?
曹 节:王大人,只要陈蕃活在世上,咱就不得安生啊。王大人,咱可不能束手就擒,坐以待毙呀!
王 甫:哼哼,他躲过初一,躲不过十五!
[灯暗
第六场
[字幕:三月后,陈蕃刚官复原职。
[后宫。歌舞演奏
[汉桓帝与窦皇后,欣赏歌舞,饮宴美酒。
汉桓帝:(唱)朕也知陈蕃是好官,
怎奈他屡次犯龙颜。
多亏了皇后将我劝,
刑场上赦免他生还。
窦皇后:陛下!
(唱)光武年我朝曾有董宣令,
今日里又出了太尉陈公。
忠公臣敢直谏大汉之幸,
肃贪腐正官风四海升平。
[宫殿内鼓乐升平,
内 侍:歌舞上来!
[陈蕃此时在殿外大喊:“陈蕃进谏。陈蕃进谏,有要事禀奏!”
太 监:禀陛下,陈蕃觐见,有要事禀奏!
汉桓帝:他怎么又来了?就不能让朕歇息歇息吗!(瘫坐龙椅)
窦皇后:既然陈蕃急于见驾,必有要事!
汉桓帝:宣他进殿
太 监:陈蕃进殿!
陈 蕃:遵旨!
(唱)官复原职进金殿,
双脚走在生死间。
一息尚存还要谏,
惜命不是我陈蕃!
陈 蕃:陈蕃叩见陛下!
汉桓帝:陈蕃,你就不能让朕歇息歇息,有何要事,不能改日再奏!
陈 蕃:陛下,事关社稷安危,不容拖延。
汉桓帝:(不耐烦)你,陈蕃哪陈蕃,你可真够让朕烦的!
陈 蕃:陛下不烦,只怕社稷就要麻烦。
窦皇后:陛下,让他奏来。
汉桓帝:有何要事?
陈 蕃:陛下,陵桂之事,至今未断,王甫、曹节仍逍遥法外。陵桂水灾未减,黎民仍处水深火热之中。想起来臣寝不能寐,食不能饱。我也知此事再奏,必触龙颜,我也想处之高阁,随波逐流。可我陈蕃官居太尉,位列三公,上奉天子,下领九卿,掌满朝文武,管黎民百姓,我不谏谁谏?我不奏谁奏?我不说谁说?我不讲谁讲?
窦皇后:陛下已赦你无罪,只管讲来。
汉桓帝:讲
陈 蕃:陛下
(唱)君为元首臣股肱,
同体相须美共成。
陈番宁可死于谏,
不愿谄媚邀宠荣。
汉桓帝:陈蕃,朕若不看你忠心职守,也不会留你到今天啊!
皇 后:是啊
陈 蕃:(唱)大汉如同参天树,
巍然屹立傲苍穹。
树大更需小心护,
最怕日久生蛀虫。
而今已然遭虫害,
眼看大树被蛀空。
尚有硕鼠在打洞,
咬根断系泥土松。
蛀虫咬,鼠打洞,
奸臣挡道煽阴风。
贪污腐败伤国体,
欲望沟壑最难平。
贪腐之风一阵阵,
吹得大树叶飘零。
有朝一日狂飙起,
只怕朽木难支撑!
群贼为害肥自己,
苦的都是老百姓。
走出宫院听一听,
民间皆是疾苦声!
一旦民心丢失尽,
政息人亡无影踪。
明鉴未远当自警,
覆车如昨钟长鸣。
贪官还需用力打,
放虎归山遗患生。
顽疾需要用药猛,
霹雳手段不留情。
肃贪腐,勤内政,
强国基,抚百姓,
一片澄明玉宇清,
大汉江山万年青!陛下!
窦皇后:陛下,陈蕃言之有理啊。
汉桓帝:陈蕃,你以为朕一无所知吗?朕无非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罢了。(陛下)如今西羌、鲜卑觊觎中原,常犯边境,当务之急,是如何抵御外辱啊。
陈 蕃:陛下,内患渐积,外难方深啊!
汉桓帝:(若有所思)内患渐积,外难方深?
陈 蕃:王甫、曹节乃元恶大奸,今不急诛,必生变乱,倾危社稷,其祸难量啊。陛下
汉桓帝:陈蕃,陈爱卿啊……人常说君心莫测,朕今日与你推心置腹,一诉衷肠:朕年少登基,对大将军梁冀极尽尊崇,委以朝中大权,赐他入朝不趋,剑履上殿,又封其一门五侯,位极人臣。然,其不念君恩,专横暴虐。朝中大小政事,无不由他决定,百官升迁任免,都要先到他家谢恩,才能到尚书台交割呀;郡县每年进献的贡品,先把上等的献给他,而后才把次等的献给朕哪。(陛下)朕仰其鼻息,受尽屈辱。是诸位宦官助朕将其一举歼灭,他们对朕有功,朕不忍戮之啊。
陈 蕃:陛下,功是功,过是过,功过分明,功不抵过。昔日有功,陛下已对其封侯旌表;今日为害,陛下也当严厉惩处!如此宽容放任,只会养成二人欺上压下,骄横狂妄,贪得无厌,欲念膨胀,长此以往大汉危矣。
汉桓帝:依你之见呢?
陈 蕃:当断不断,必有后患。
汉桓帝:(自言自语地)当断不断,必有后患,有道理,有道理呀。(欲下)
窦皇后:陛下,陵桂之事……
汉桓帝:(回身)当断不断,必有后患。(急下)
窦皇后:陈蕃听旨,
陈 蕃:皇后!(跪下)
窦太后:陛下有旨,陵桂所涉人案,由陈蕃全权决断。(皇后下)
陈 蕃:谢陛下!来呀,把王甫、曹节抓捕到案。
王 甫:陈蕃,我饶不了你!
曹 节:陈蕃,咱走着瞧!
陈 蕃:住口!王甫、曹节相互勾结,横行朝堂,欺君罔上,残害黎民,诬陷忠良,飞扬跋扈,营私结党,贪占国库银两,侵吞救灾钱粮,论律当诛,以振纪纲,来呀!将二人打入死牢,秋后处斩。(众兵压二人下,众百姓上)
众百姓:多谢陈大人,多谢陈青天!
[定格。亮相
——剧终——
2014年11月6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