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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75•8”特大洪灾系列(1):难忘的“75•8”

时间:2016-07-13 17:56来源:http://www.zmdsqw.com 作者:河南省豫南监狱 赵广 点击:
说明:文中所有照片均摘自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《话说天中六十年》(1949—2009) (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和道路) 作为“758”洪水的见证者,总想一睹石漫滩水库的尊颜。受同学邀请,我去舞钢市石漫滩水库游玩。二郎山下的石漫滩,两个山头中间,一座钢筋水泥大

说明:文中所有照片均摘自中共党史出版社出版的《话说天中六十年》(1949—2009)

(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和道路)

 

    作为“75•8”洪水的见证者,总想一睹石漫滩水库的尊颜。受同学邀请,我去舞钢市石漫滩水库游玩。二郎山下的石漫滩,两个山头中间,一座钢筋水泥大坝巍然矗立,截断河流,蓄水成湖;碧波荡漾,游船如织。二郎山在水库的南岸,绿水青山,湖光倒影,风景秀丽。有谁会想到,在1975年8月,这里曾上演一幕悲剧。往日的石漫滩大坝是一座土坝,在1975年8月的特大暴风雨的肆虐下不堪重负,终于溃坝了,良田被淹,房屋倒蹋,处在下游的人们可遭了殃,受了罪,有的被洪水夺取了生命。40年过去了,我难以忘怀。
    1974年我高中毕业,怀着满腔热情回西平县杨庄乡参加生产劳动。那时是全民皆兵,一个生产队建一个民兵连,一个大队建一个民兵营,35岁以下的为基干民兵,36岁以上的为普通民兵,我还成了民兵连的政工员。在那个“备战、备荒、为人民”的年代,民兵都要进行训练。1975年8月,公社武装部组织民兵到小街大队进行集训,每个民兵连去三个人,一个大队去二十多人。以大队为单位建一大灶,配两名炊事员,由生产队统一供应面、油,为每人交10元钱菜金。说来也该受这次磨难,训练才两天,到第三天,也就是8月4日,下起了滂沱大雨,小街大队在洪河北岸,由于河水暴涨,眼看就要漫过河堤,大队的干部们千方百计护堤、护人、护庄稼。我们家在洪河南岸,河水太大回不去,公社要求我们去支援。当时电闪雷鸣,风雨交加,雨水如注,打得我们睁不开眼睛,砸到水里起一个个的大泡,我们冒着暴雨,淋得像落汤鸡。大队干部把拖拉机调出来,不管是路是地,前面犁着,我们在后面用盆子端土护堤,中午回去拧干衣服,吃罢饭顾不上休息,又投入到护堤行列。这样干了一整天,连淋带累,不少人患了感冒,所好都是年轻人,加上炊事员又熬了姜汤,身体恢复的较快,晚上很快进入梦乡。8月5日一觉醒来时,大约夜里5点钟左右,我们身下水湿,原来水已从墙缝中进入屋内。那时正值热天,每人只带替换的单衣和床单,我们收拾衣服、床单,把门摘掉,坐在门板上。炊事员魏顺大叔一宿未睡,听着风声,望着大雨,发的面一开就开始蒸馍,馍刚蒸好,灶台就被水泡塌了。天刚蒙蒙亮就叫我们吃馍,没有菜也没有稀饭,我们每人吃上一个大蒸馍,天亮时一打听,说是河堤决口了。我们这些洪河边上长大的生性不怕水,也没在意。但水越来越大,到没膝的时候,不得不转移。往哪里去呢?大家一合计,向东去,东边有大坝,上了大坝就不发愁大水了。于是有的提油、有的背面、有的背锅,开始“水长征”。在路过小街大队排灌站时,我们把油、面等物品放在那里,排灌站是用石头、砖和水泥砌成的房子,主要是抽洪河的水用来灌溉,房子比较结实。放好东西以后,水已齐腰深,我们继续向东走,找不到道路,就参照路边栽的树走,越走地势越洼,越走水越深,深到没胸甚至到脖子,不能再走了,只好返回。回到排灌站,那里地势高,水也浅,我和三队的赵合龙等人商议,想办法找点吃的和木料,于是我们兵分三路,我年龄较小和几个女同志守“老营”,另两组有找木料的,有找东西吃的。不一会两路人都回来了,情况还不错,吃的都是些西瓜和甜瓜,不论生熟,先吃上一肚子,然后把找来的木料扎成筏,没有绳子,只好把床单子撕开。筏扎好了,我们让女同志坐在筏上,我们几个男青年在水中推着,向村庄走。这时风更大了,雨更猛了,水更急了,整个大地是一片汪洋。不但房子倒了,树也倒了,横七竖八地躺在水里任凭风吹雨打。走着走着筏也卡在树中不能行走,我们就解掉床单,拴着一根过木(门头和窗子上面的横木),赵天佑、王东海、赵合龙在前边拉着,赵英、魏纪春抱着过木,我在后面推着他俩艰难地向北行走。到一个水流急的地方,由于魏纪春体力不支,被洪水冲走了,我和赵合龙连忙救他,在几米远的地方拽着他把他拉了回来。狂风还在刮,雨还在下,像从天上倒下来。这时人们已经走散了,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的树上有呼救声,但我们也筋疲力尽,无力去救。洪水里,那些往日厌恶的老鼠、蛇等动物也在水中挣扎着,顺水漂流。水里到处漂着梁、檩、箱子、衣物和树木等,麦场上的麦草垛被水冲走,像飘浮的小船,打着转顺流急下,有的被洪水撕成几截或碎片,冲向下游。在天快黑的时候,我们到了一个村子,叫不上村名,那里到处是一片狼藉,房子所剩无几,家具、物品满村漂的都是。我们并不贪财,把魏纪春、赵英“安置好”,赵天佑、赵合龙、王东海我们四人继续找大部队。晚上,我们来到小街大队大队部,大队部是用砖和石灰建起来的,总共三间,外边两间,西间是耳房,放一张床,供大队干部值班时休息。水有齐腰深,虽泡在水里,但不受雨水浇淋,也算好受些。在这里碰上了高中同学赵振青,他是赵老庄大队的,不知从哪弄了一个蒸馍就掰了一块给我,我们一块的四个人每人吃了一口,在这时,我才真正体会到电影《上甘岭》战士分苹果吃的情意。我们去的晚,靠在南墙挨门的地方,逃难的人挤满了大队部,床上、办公桌上、大会议桌上,还有墙四周都是人。由于床上的人站得太多,不知道夜里啥时间,把床撑子压断了,“嘎吧”一声响,人们以为房子塌了,挤着争着往外跑,惊魂未定的我们又经历了一场虚惊。

(两千多米长的板桥水库大坝被洪水掘根冲垮了370多米)

    天亮了,8月6日雨停了。我们“四人小组”凫着水向东走,这时的水涨的最快,一会儿漫过树杈,房子倒得也最厉害,时不时听到扑通声。我们每人弄一根长檩条,抱着凫着往前行,总想转道大坝再回家,当时我还穿了件粗稀布半截袖衬衫,在水里阻力大,干脆也扔掉了,只穿个裤头,除了逃命,什么也不顾了。我们顺水而下,沿途听到是房子倒蹋的响巨和激起的波浪声,快出村子时,一个好心的老大爷向我们喊到:“小伙子,你们别走了,一出了村水过胸口,你们就不当家了,快回来上到“房子”上,“房子”未散架,下边有梁、檩、箔、草,水涨它也涨,村中有树冲不走,快回来吧!”我们听了大爷的话,弃木上“房”,不知是谁弄了一块薄膜,铺在房上,闭目养神,放松的休息着,恢复着体力。但是“胃”总是提意见,饥肠辘辘,怎么也睡不着。大约下午四点左右,我们开始找东西吃,先是看到一棵柿树结的柿子,心想已经泡了几天了,该不涩了吧?摘一个咬一口满口涩的不得了,本能地吐掉;又遇到一棵石榴树,摘下石榴吃到嘴里,味道真苦,都无法吃,我们又回到房上。老大爷看我们实在饿,指一个炕烟叶的房子说,里面挂的有春玉米,或许还能吃,看谁的水性好,从门里扎猛子进去。赵天佑年龄大,辈又长。我说:“天佑爷,你水性好,你去吧。”赵天佑没有推脱,钻进炕房,取回几个玉米棒,玉米棒经水泡了两天,已变味,除了王东海吃不下,我们三人每人咬着牙啃一棒。后来冲过来一个南瓜和一些大蒜,怕吃生东西拉肚子,就把生南瓜当饭,蒜当菜吃了一些,权作充饥。王东海硬是吃不下这些东西,下午五时多,竟饿昏了,闭着眼什么也不说,叫他也不答应,我们真着急!正在着急时,忽然看到北边冒起青烟,再让天佑爷下水他可不肯了,我就自告奋勇吧!我游过去,一看人家准备烙馍,我就说明来意。难民中有一人对我说:“你不看我们刚点着火,要是平时你在我们家住一两个月都行。”我一看,可不是,他们不知从哪弄的面和盆,用那浑水在和面,是用房子上未浸水的草烧火准备烙馍。我哀求到:你们也真不容易,我的同伴饿昏了,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,您就行行好吧!”他们是纯朴善良之人,在等了半个小时后,第一个半生不熟的馍,有巴掌片大,带着温暖,给了我,我真想咬一口,可也真舍不得吃,游回去,掰开王东海的嘴,一点一点让他吃下去。天快黑了,正巧有一老一少坐着筏飘过来,上了我们的“房顶”,他们捞了一个西瓜,用拳头捶开给王东海吃了一块,才算恢复过来。我这一生,只有这一次要饭经历,不是为自己,而是为别人,也算丰富了自己的阅历。晚上我们把薄膜铺一半,另一半盖在身上,“美美地”睡了一觉,“床”随水沉浮,充满诗意。
    8月7日睁开眼时,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,水也退了,顿时回家的欲望更强了,因为我们也不知道家里的亲人怎样。我们下到水里,水已退到膝盖以下,我们快速向村外走去,“一路上”见到什么吃什么,什么好吃吃什么,先是玉米、茄子,后来看到瓜,就扔掉玉米、茄子吃瓜,像狗熊掰棒子,看到好吃的丢掉不好吃的,真是饥不择食,狼吞虎咽。中午时分,我们又到排灌站,因为那里有油、面和炊具。我们还算有福分,排灌站不仅房没倒,而且我们放的物品还在,面袋虽然湿了,但面还没有完全被水浸透,外边还有一个没冲走的麦草垛,大家七手八脚,支锅、和面、拽草,不管水有多混,卫生不卫生,保命要紧,大家齐心协力生火做饭,每人吃上几个半生不熟而且带着泥土味的饼,解决了饥饿问题。还有几个不安分的伙伴,找到一头幸存的小猪,宰杀后掺着捞来的冬瓜煮着吃,没有盐,水是黄泥汤,肉是腥的,不知道是什么味,也算是劫后余生的第一顿美餐。晚上,我们拽下垛上的干麦草,铺在地上,以地当床过夜。夜里又下起了小雨,再度引起我们一阵恐慌。
    8月8日早上,河里的水退去了许多,在小街大队和合水大队之间有一渡船,我们拼命向渡口跑去。半道上碰上民兵营长,每人还给我们发了五元钱。我们挤上船,到了合水街上,想到了我邻居的外甥张传会在供销社,因为合水是一个集镇,南北街,街面地势高,没有上水,我们找到他每人买一瓶苹果罐头,出合水南门用牙啃开,连吃带喝一气干完,向家奔去。

    常言道,水火无情。哪里还有家啊?我们是西杨湖库区,石漫滩决口,水到我们那因为有西洋湖大坝阻挡,一个洪河口排不及,洪水慢慢上涨,又是早晨涨水,村民们一步步向西撤,先是撤到戚楼村五队,那里地势稍高,暂作停留,可水涨得挺快,父亲回到村里等我家房子倒后,才绑筏把我们一家人转移到南大坝上。中午时分,我们到大坝上,大坝上一个棚子挨着一个棚子,都是躲水的村民。我找到奶奶、妈妈和家人,才知道父亲回村了。我回到村子里,父亲蹲在老榆树下等我,别人都在扒屋里的东西,可我的父亲一动不动,见我回来了,欣喜若狂。他说:“我想你回不来了,你年龄小,又顾人,说不定让大水冲走了,儿子要是没有了,我还要什么东西啊。”我说:“我回来了,还真救了人,有赵英,还有魏纪春。”父亲连声夸我。

(被洪水淹没的村庄和道路)

    接着是灾后重建。父亲用泥巴在树下垒起锅灶,开始用捞来的南瓜、冬瓜和面做饭吃,邻居们也都来吃。因为大水是由大坝阻挡漫上去的,房子倒了,衣物砸在屋里未冲走。然后我们扒东西——粮食、衣物、家具等 。村里到处是烂泥、没脚脖子深,扒出来的衣物要清洗、晾晒,扒出来的粮食也要晒。我们家的粮食不多,记得有半缸小麦,那时生产队的两个仓库屯满了粮食,因为未决算,粮食由集体保管着。当时队干部开仓分粮,每户都拿着麻袋或用床单缝成的口袋,不论大人小孩一人一袋分给社员。我们吃不好、无地方睡, 村里到处弥漫着被洪水淹死的畜禽腐臭的气味和枯草烂叶、衣物、粮食霉烂的气味,红头大苍蝇飞来飞去,夜里蚊子叮咬,又加上那几天阴雨连绵,又没东西遮盖,最初几天只好淋着,衣服淋湿暖干,暖干再淋湿,我们顽强地坚持着,与大自然抗争。紧接着,我们把梁抬出,找一块平坦地架上,放上檩和箔,苫上扒出来的湿草等,算有个临时住所。后来公社通知我们去师灵公社领(塑料)薄膜,队长派我们几个年轻人去扛,那时桥也冲断了,路也冲毁了,不能用车拉,只有用肩扛。中午在小赵庄亲戚家吃顿饭,下午把薄膜扛回去,往返40里路。队里把薄膜分给急需的人家,他们用绳子扯在树上,中间用棍子顶起来,算是建起一个新“家”,暂避风雨。扒出来的粮食要拉到大坝南面公路上晒,我表叔和姨夫也来帮忙,借来他们队里的牛帮着往外拉东西,晚上我去看粮,睡在门板上,下雨时上边蒙上薄膜,薄膜哈气,水直往身上滴,潮湿得难受。等全部晒干了,把粮食转到仪封街上的亲戚家暂存。
    住的问题算是解决了,吃的问题是难题,国家号召进行支援,用空军的飞机运馍。有一天,队长派我们三个年轻人去领馍,我们拉上架子车一早出发,绕道仪封街去公社,上午飞机未投馍,中午我们看到公社干部每人一勺煮黄豆,公社干部则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大饼。那时是一方有难,八方支援,哪有那么多鏊子,大都是用锅和钢板炕的,由于时间紧,炕的馍有的还夹生。那时没有见过飞机低空飞行,感到很稀奇,要一睹为快。只见公社前的玉米地里,是用红布铺一个大红十字,下午飞机来了,到预定地点开始空投,装馍的麻袋像纸片慢慢飞来,砸到地下就是一个坑,虽说双层包装,有的还是摔烂了。我们生产队分了三包,傍晚回到队里,队长立即分给村民,平均分配,绝对公正,这些只是应急措施。又过几天,又供应一些咸胡萝卜,亲戚们也送来一些面,这样凑合着总算不挨饿,但是没有菜,有时就用饼蘸酱油或盐水吃。以后路通了,全国支援的大米、面粉等物资相继运来,小到针线,大到农业机械,村民们很是感动,感谢共产党!感谢毛主席!感谢全国人民对灾区的大力支援!
    生存问题解决了,我也累倒了。在水里泡的时间长,加之吃、住生活不好,得了一场疟疾,高烧不退,甚至说胡话,在上级派来的医疗队的医治下,病很快好了,但身体虚弱,连走路也走不稳,过了一段时间体力才恢复。
    由于各级党组织领导抗洪救灾、全国人民的大力支援,村民们都很感激,极大地激发了劳动热情,迅速转入灾后重建,当时提出的口号是“先治坡,后建窝。”坡就是土地,窝就是房子。建窝,我们扒砖砌墙,盖起简易住房。治坡,主要是恢复生产,种麦子、种菜,那时化肥很少,村民们也会总结,“家里的土,地里的虎”,说的是村里的土壮,可用来肥田。于是我们就把倒蹋的房子的土用架子车往地里拉,下大雪后,我们趁着月光和冰冻,很早就起来,往麦田里拉土,有时一人一辆,有时两人一辆,架子车轧着冻泥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,天虽冷,头上冒着热气,汗水把衬衣都浸透了,一直干到化冻,回到家里坐一会,身上凉冰冰的,湿得难受,又没衣服可换,只有暖干,现在回想起来,真不是滋味!
    1977年秋,我们规划了新村,建起了新房。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进行改革开放,随后的日子像芝麻开花节节高,但我总是忘不了那场灾难,纪录下来,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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