古代文选
谏逐客书
秦·李斯
臣闻吏议逐客,窃以为过矣。昔穆公求士,西取由余于戎,东得百里奚于宛,迎蹇叔于宋,来邳豹、公孙支于晋。此五子者,不产于秦,而穆公用之,并国二十,遂霸西戎。孝公用商鞅之法,移风易俗,民以殷盛,国以富强,百姓乐用,诸侯亲服,获楚、魏之师,举地千里,至今治强。惠王用张仪之计,拔三川之地,西并巴、蜀,北收上郡,南取汉中,包九夷,制鄢、郢,东据成皋之险,割膏腴之壤,遂散六国之众,使之西面事秦,功施到今。昭王得范雎,废穰侯,逐华阳,强公室,杜私门,蚕食诸侯,使秦成帝业。此四君者,皆以客之功。由此观之,客何负于秦哉!向使四君却客而不内,疏士而不用,是使国无富利之实,而秦无强大之名也。今陛下致昆山之玉,有随和之宝,垂明月之珠,服太阿之剑,乘纤离之马,建翠凤之旗,树灵鼍之鼓。此数宝者,秦不生一焉,而陛下说之,何也?必秦国之所生然后可,则是夜光之璧,不饰朝廷 ;犀象之器,不为玩好 ;郑、卫之女不充后宫,而骏良駃騠不实外厩,江南金锡不为用,西蜀丹青不为采。所以饰后宫,充下陈,娱心意,说耳目者,必出于秦然后可,则是宛珠之簪,傅玑之珥,阿缟之衣,锦绣之饰不进于前,而随俗雅化,佳冶窈窕,赵女不立于侧也。夫击瓮叩缶弹筝搏髀,而歌呼呜呜快耳者,真秦之声也 ;《郑》《卫》《桑间》《韶》《虞》《武》《象》者,异国之乐也。今弃击瓮叩缶而就《郑》《卫》,退弹筝而取《昭》《虞》,若是者何也?快意当前,适观而已矣。今取人则不然。不问可否,不论曲直,非秦者去,为客者逐。然则是所重者在乎色乐珠玉,而所轻者在乎人民也。此非所以跨海内、制诸侯之术也。臣闻地广者粟多,国大者人众,兵强则士勇。是以太山不让土壤,故能成其大 ;河海不择细流,故能就其深 ;王者不却众庶,故能明其德。是以地无四方,民无异国,四时充美,鬼神降福,此五帝三王之所以无敌也。今乃弃黔首以资敌国,却宾客以业诸侯,使天下之士退而不敢西向,裹足不入秦,此所谓“借寇兵而赍盗粮”者也。夫物不产于秦,可宝者多 ;士不产于秦,而愿忠者众。今逐客以资敌国,损民以益雠,内自虚而外树怨于诸侯,求国无危,不可得也。
汝颍优劣论
汉·孔融
融以为汝南士胜颍川士。陈长文难,融答之曰 :“汝南戴子高,亲止千乘万骑,与光武皇帝共于道中 ;颍川士虽抗节,未有颉颃天子者也。汝南许子伯,与其友人,共说世俗将坏,因夜举声号哭 ;颍川虽忧时,未有能哭世者也。汝南府许掾,教太守邓晨,图开稻陂数万顷,累世获其功,夜有火光之瑞;韩元长虽好地理,未有成功见效如许掾者也。汝南张元伯,身死之后,见梦范巨卿 ;颍川士虽有奇异,未有能神而灵者也。汝南应世叔,读书五行俱下 ;颍川士虽多聪明,未有能离娄并照者也。汝南李洪为太尉掾,弟杀人当死,洪自劾诣阁,乞代弟命,便饮鸩而死,弟用得全 ;颍川虽尚节义,未有能杀身成仁如洪者也。汝南翟子威,为东郡太守,始举义兵,以讨王莽 ;颍川士虽疾恶,未有能破家为国者也。汝南袁公著,为甲科郎,上书欲治梁冀 ;颍川士虽慕忠谠,未有能投命直言者也。”
(《艺文类聚》二十二,《御览》四百四十七。)
死 友
晋·干宝
汉范式,字巨卿,山阳金乡人也,一名汜。与汝南张劭为友,劭字元伯。
二人并游太学,后告归乡里,式谓元伯曰 :“后二年,当还。将过拜尊亲,见孺子焉。”乃共克期日。
后期方至,元伯具以白母,请设馔以候之。母曰 :“二年之别,千里结言,尔何相信之审耶?”曰 :“巨卿信士, 必不乖违。”母曰 :“若然,当为尔酝酒。”至期,果到。升堂拜饮,尽欢而别。
后元伯寝疾,甚笃,同郡郅君章、殷子征晨夜省视之。元伯临终,叹曰 :“恨不见我死友。”子征曰 :“吾与君章尽心于子,是非死友,复欲谁求?”元伯曰 :“若二子者,吾生友耳。山阳范巨卿,所谓死友也。”寻而卒。
式忽梦见元伯,玄冕垂缨,屣履而呼曰 :“巨卿,吾以某日死,当以尔时葬。永归黄泉。子未忘我,岂能相及?”式恍然觉悟,悲叹泣下。便服朋友之服,投其葬日,驰往赴之。
未及到而丧已发引。既至圹,将窆,而柩不肯进。其母抚之曰 :“元伯,岂有望耶?”遂停柩。移时,乃见素车白马,号哭而来。其母望之,曰 :“是必范巨卿也。”既至,叩丧言曰:“行矣元伯!死生异路,永从此辞。”会葬者千人,
咸为挥涕。式因执绋而引柩,于是乃前。式遂留止冢次,为修坟树,然后乃去。
(干宝《搜神记》)
三王墓
晋·干宝
楚干将、莫邪为楚王作剑,三年乃成。王怒,欲杀之。剑有雌雄。其妻重身当产,夫语妻曰 :“吾为王作剑,三年乃成。王怒,往必杀我。汝若生子是男,大,告之曰:‘出户,望南山,松生石上,剑在其背。’”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。 王大怒,使相之:“剑有二,一雄一雌。雌来,雄不来。”王怒,即杀之。
莫邪子名赤比,后壮,乃问其母曰:“吾父所在?”母曰:“汝父为楚王作剑,三年乃成。王怒,杀之。去时嘱我 :‘语汝子,出户,望南山,松生石上,剑在其背。’”于是子出户,南望,不见有山,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砌之上,即以斧破其背,得剑。日夜思欲报楚王。
王梦见一儿,眉间广尺,言欲报仇。王即购之千金。儿闻之,亡去。入山,行歌。客有逢者,谓 :“子年少,何哭之甚悲耶?”曰 :“吾干将、莫邪子也。楚王杀吾父,吾欲报之。”客曰:“闻王购子头千金,将子头与剑来,为子报之。” 儿曰 :“幸甚!”即自刎,两手捧头及剑奉之,立僵。客曰 :“不负子也。”于是尸乃仆。
客持头往见楚王,王大喜。客曰 :“此乃勇士头也。当于汤镬煮之。”王如其言。煮头三日三夕,不烂。头踔出汤中,瞋目大怒。客曰:“此儿头不烂,愿王自往临视之,是必烂也。” 王即临之。客以剑拟王,王头随堕汤中。客亦自拟己头,头复堕汤中。三首俱烂,不可识别。乃分其汤肉葬之,故通名“三王墓”。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。
(干宝《搜神记》)
平淮西碑
唐·韩愈
天以唐克肖其德,圣子神孙,继继承承,于千万年,敬戒不怠,全付所覆,四海九州,罔有内外,悉主悉臣。高祖太宗,既除既治。高宗中睿,休养生息。至于玄宗,受报收功,极炽而丰。物众地大,孽芽其间。肃宗代宗,德祖顺考,以勤以容。大慝适去,稂莠不薅,相臣将臣,文恬武嬉,习熟见闻,以为当然。睿圣文武皇帝既受群臣朝,乃考图数贡曰 :之。“呜呼!天既全付予有家,今传次在予。予不能事事,其何以见于郊庙 ?”群臣震慑,奔走率职。明年平夏,又明年平蜀,又明年平江东,又明年平泽潞,遂定易定,致魏博贝卫澶相,无不从志。皇帝曰:“不可究武,予其少息。”九年,蔡将死,蔡人立其子元济以请。不许,遂烧舞阳,犯叶、襄城,以动东都,放兵四劫。皇帝历问于朝,一二臣外皆曰:“蔡帅之不廷授,于今五十年,传三姓四将,其树本坚,兵利卒顽,不与他等。因抚而有,顺且无事。”大官臆决唱声,万口和附,并为一谈,牢不可破。皇帝曰 :“惟天惟祖宗所以付任予者,庶其在此。予何敢不力?况一二臣同,不为无助。”曰 :“光颜!汝为陈许帅,维是河东、魏博、郃阳三军之在行者,汝皆将之。”曰 :“重胤!汝故有河阳、怀,今益以汝。维是朔方、义成、陕、益、凤翔、延庆七军之在行者,汝皆将之。”曰:“弘!汝以卒万二千,属而子公武往讨”曰:“文通!汝守寿,维是宣武、淮南、宣歙、浙西四军之行于寿者,汝皆将之。”曰:“道古!汝其观察鄂岳。”曰:“愬!汝帅唐、邓、随,各以其兵进战。”曰 :“度!汝长御史,其往视师。”曰 :“度!惟汝予同,汝遂相矛,以赏罚用命不用命!”曰:“弘!汝其以节都统诸军。”曰 :“守谦!汝出入左右,妆惟近臣,其往抚师。”曰 :“度!汝其往,衣服饮食予士。无寒无饥,以既厥事。遂生蔡人,赐汝节斧,通天御带,卫卒三百。凡兹廷臣,汝择自从。惟其贤能,无惮大吏。庚申,予其临门送汝。”曰 :“御史!予闵士夫夫战甚苦,自今以往,非郊庙祠祀,其无用乐。”
颜、胤、武合攻其北,大战十六,得栅城县二十三,降人卒四万。道古攻其东南,八战,降万三千。再入申,破其外城。文通战其东,十余遇,降万二千。愬入其西,得贼将,辄释不杀 ;用其策,战比有功。十二年八月,丞相度至师,都统弘责战益急,颜、胤、武合战益用命。元济尽并其众洄曲以备。十月壬申,愬用所得贼将,自文城因天大雪,疾驰百二十里,用夜半到蔡,破其门,取元济以献。尽得其属人卒。辛巳,丞相度入蔡,以皇帝命赦其人,淮西平,大飨赉功。师还之日,因以其食赐蔡人。凡蔡卒三万五千,其不乐为兵,愿归为农者十九,悉纵之。斩元济京师。册功,弘加侍中,愬为左仆射,帅山南东道。颜、胤皆加司空,公武以散骑常侍帅鄜坊、丹、延,道古进大夫,文通加散骑常侍,丞相度朝京师,进封晋国公,进阶金紫光禄大夫,以旧官相,而以其副总为工部尚书,领蔡任。既还奏,群臣请纪圣功,被之金石。皇帝以命臣愈。臣愈再拜稽首而献文曰 :
唐承天命,遂臣万邦;孰居近土,袭盗以狂。往在玄宗,崇极而圮,河北悍骄,河南附起。四圣不宥,屡兴师征,有不能克,益戍以兵。夫耕不食,妇织不裳,输之以车,为卒赐粮。外多失朝,旷不岳狩,百隶怠官,事忘其旧。帝时继位,顾瞻咨嗟;惟汝文武,孰恤予家。既斩吴蜀,旋取山东,魏将首义,六州降从。
淮蔡不顺,自以为强,提兵叫谁,欲事故常。始命讨之,遂连奸邻,阴遣刺客,来贼相臣。方战未利,内惊京师 ;群公上言,莫若惠来。帝为不闻,与神为谋,乃相同德,以讫天诛。
乃敕颜胤、愬武古通,咸统于弘,各奏汝功。三方分攻,五万其师,大军北乘,厥数倍之。常兵时曲,军士蠢蠢,既翦陵云,蔡卒大窘。胜之邵陵,郾城来降,自夏入秋,复屯相望。兵顿不励,告功不时,帝哀征夫,命相往釐。士饱而歌,马腾于槽,试之新城,贼遇败逃。尽抽其有,聚以防我,西师跃入,道无留者。额额蔡城,其疆千里,既入而有,莫不顺俟。
帝有恩言,相度来宣:“诛止其魁,释其下人。”蔡之卒夫,投甲呼舞,蔡之妇女,迎门笑语。蔡人告饥,船粟往哺 ;蔡人告寒,赐以缯布。始时蔡人,禁不往来 ;今相从戏,里门夜开。始时蔡人,进战退戮,今旰而起,左飧右粥。为之择人,以收余惫,选吏赐牛,教而不税。蔡人有言 :始迷不知 ;今乃大觉。羞前之为。蔡人有言 :天子明圣,不顺族诛,顺保性命。汝不吾信,视此蔡方;孰为不顺,往斧其吭。凡叛有数,声势相倚,吾强不支,汝弱奚恃?其告而长,而父而兄,奔走偕来,同我太平。淮蔡为乱,天子伐之,既伐而饥,天子活之。始议伐蔡,卿士莫随,既伐四年,小大并疑。不赦不疑,由天子明。凡此蔡功,惟断乃成。既定淮蔡,四夷毕来;遂开明堂,坐以治之。
(韩愈《昌黎先生集》)
天台山记
宋·刘敞
汝阳地理书有天台山,在今县北三里所。其高尺余,传自古至今,莫有能损者。其上土,其下石也。
亦曰天中山。以为豫州于四方最中,汝南故刺史治,于豫州亦最中,是山于汝南又最中,盖处天地三万里之极。自古考日景(影)、测分至者,皆莫正于此,以是名之。
其傍有祠,其主山也,其神为蛇,黑文而赤章。其见无常,或修或短,或幽或明,民有不恭事,不信不饬,则变怪动之。其地居屯营,营之士,岁时献享之。
夏丞相之为此州,尝亲至其处,祝曰:“蛇,若使吾见之,吾力能大而祠。”莫见。丞相去未能数十步,遂见,从骑多见者,犹蛇也,其修尺。丞相亦遂不复顾。然吏民亦以故加严畏之,或夸诞过其真。
要之 :有山之名,无山之情,而民不厌以山称之,盖得四方之中,易所谓地中之山,谦尊而光,卑不可踰者也。 故作记表其地。
(刘敞《公是集》)
双庙记
宋·刘敞
淮西于古为豫州。
唐武氏改制称受命,诸李多失职,越王正(贞)以刺史与所部兵讨不当立,既而兵败,王自杀,吏踪迹党与穷治之,数千人皆列大逆。于时武氏方以刑立威,大臣坐飞语,不问曲直皆族夷。以故知越事多滥,无敢救者。狄梁公(仁杰)为刺史,独倡言胁从非首恶,不当坐,奏疏免之,竟全此数千人。
其后百余岁,当宪宗时,豫州已更号“蔡”。节度使吴元济据城反,天子引天下兵征之不顺,攻之不胜,戍之不服,丁壮苦军旅,老弱疲转饷,士大夫咸共怒,而将颜、将重、将古、将武、将通,四面击之,以尽力战尽诛为意。而李太尉(愬)独任智策,夜入其城缚之,不杀一人。所以使百姓复见礼义,脱于戮死。
呜呼!梁公可谓贤相,太尉可谓贤将矣!其恩厚,其施博,尸而祝之,不亦宜也哉!开元中,刺史元通理始作感德碑,载梁公之仁;其后段文昌作《平淮西碑》,明太尉之功。而俱不为祠堂,使民无所追享。宋兴八十载,知军州事王质询问其故,叹曰 :善为后慕之也,岂可使二公不祀哉?!度地以作庙,异室而同宇,南面上左,未及成,质迁。又十余岁,换守帅,莫克就者。今太守至,遂就之。庭宇甚设,仪卫甚饰,岁时报焉,水旱祷焉。
呜呼,德之不朽者如此夫!使凡相者而皆若梁公,则治安得不平?使凡将者而皆若太尉,则功安得不成?然则庙此者非徒思昔人而已,亦为来者允蹈之也,不可不刻石以谨其始,故于是乎书。
质者丞相旦弟子,清净慈惠,为政不烦苛,官至天章阁待制、尚书郎中,所居见称云。某月某日刘某记。
(刘敞《公是集》)
壶公祠大树记
宋·刘敞
壶公祠在县西北十里,其中庭有大树,絜之蔽牛。
壶公者,费长房之师。当东汉时,卖药汝南市中,归辄挂其壶而跃入焉。长房为市掾,见而怪之,就传其方,一旦别长房去,莫知所终,盖神仙人也。其所挂壶处,则此树是也。至今百姓道之,疑以为仙者不死,故其物亦寿也。
汉以来九百余岁矣,常草木所不能待也,此独存,是其异者一也 ;察其根则虬结而胶致,察其干则空虚而穿穴,察其叶则柔而繁泽,是其异者二也 ;条之下垂,蒂之上属,侧穿复出,大者合抱,小者径尺,环之成林,是其异者三也。挟可异者三,汝南人世世传之,而莫能正其名,故通谓之大树云。
夫天下之物,未可以理穷,则未可以类推也。彭祖欤?冥灵欤?其或使之欤?吾恶乎知之。
咸平二年,有为壶公祠者,不能久,遂废。庆历初,夏丞相守此邦,乃益新之。于是,民之祈福祥者,士之考技术者,吏之览方俗者,常至其下。呜呼!能使此树不朽,未必非壶公也;能使壶公益闻者,未必非丞相。故作记以信来者,刻之庙中。
(刘敞《公是集》)
汝水涨溢记
宋·秦观
汝南风物甚美,但入夏以来,水潦为患。异时,道路化为陂浸。汝水涨溢,城堞危险,湿气薰蒸,殆与吴越间不异。郡人岁岁如此。
《汉书》称 :“汝南有鸿隙陂。”翟方进为相,始奏罢之,郡人怨甚。窃意鸿隙陂者,非特为灌溉之利、菱芡蒲鱼之饶,实一郡潴水处也。大陂既废,水无归宿,则自然散漫为害。又《水经》称 :汝水至汝南郡西北,枝左别出一枝,又屈而东,转南,会汝,形如垂瓠,故号悬瓠城。今汝水故道已亡,惟存别枝,水潦暴降,则有泛滥之患,亦其势然也。
在汉时为豫州刺史治之,诸邑皆春秋时沈、江、道、柏之国,事迹甚多,欲为作记,无文字检耳。
蓍草台记
明·杨勋
上蔡,古建侯之国也。由东门不二里许,有水一脉,萦纡委折,东流三十里,注于洪河。旧有元龟,素甲缟身,浮游其中,故名曰蔡沟。适沟强半,有台窿临于沟北。台之四周,方广余二十顷。蓍草丛生其间,首若龙矫,尾若凤翔,盈于台畔。伏羲氏作,取而筮之,以画入八卦之变,故名曰:“蓍台。”又于其西北为八卦台,后人建白龟庙于台上,以祀元龟之神。其创始岁月,漫不可考。意者唐虞三代之旧与!不然,自伏羲以来,上下数千年间,樵丁牧竖,日操斧刃以相从,蓍与庙湮没久矣,孰知禁御而修葺之邪!
洪武初,朝廷稽古右文,崇尚易道,爰命礼部遣官经理之。以故地二十五顷,瞻护蓍台,禁民不得耕牧。东抵青龙沟,去台九百武。南抵朱雀坑,去台二百武。西抵朱马河,是为白虎沟。视南加三之二有奇。北至元武坑,倍南之数,而杀其四十五。台四周限以沟塍,设守台户赵伯成、丁住见、彭得辛,相继领其事。迨今逾百年。岁久弊滋,守台者利其地之入,与近台之家冒禁为奸利。日侵月剥,盗耕其四之一,以为私有。为县令者,经几政理,莫之谁何。今仁和钱侯来守汝宁,凡政有不便或废缺者,皆罢行之。且喟台庙废驰,乃命县尹刘鼐亲诣台下,葺而新之。正其四疆,而治其侵夺者。于是堂与庙穹然居中,尊严整饬,而前后左右,或起或伏,恍若有神呵护之者。
役成,命勋为文,以识岁月。窃惟太皞伏羲氏观龙马之图,始画八卦,宣泄元秘,幽赞神明。故灵蓍繁殖见子故都之近地。其探迹索隐,钩深致远,定天下之吉凶,成天下之亹亹者,莫大乎是。故台存则蓍存,而易道之用,神龟之灵,因以显白于世后之人。因蓍以求易,因易以求圣人之道,则于神道,其殆庶几,岂特无大过而已哉!然则,台与庙关乎易道之显晦,人事之得失,其不轻而重也昭昭矣。侯留意于是,可谓知所先务。后之为守若令者,尚嗣而葺之,毋替侯之用心也哉。
创建颜鲁公祠记
明·雷以泽
愚尝读《唐书》,至德宗兴元元年八月,逆贼李希烈遣中使杀颜真卿于蔡州。乃掩卷而叹曰 :“呜呼!卢杞之陷先生,何其酷!先生于死生之际,何其明耶?”
昔先生之在天宝也,出守平原,间道奏贼,而为二十四郡之倡。继而屯博平,使河陇,将五丈原,历履艰危。于时可以死矣!顾能沈晦以图后效。幸而天祚有唐,安史就戮。先生得以旧志立功,完名全节,不辱不殆。昔人谓 :“生有倚为长城也。”先生以之。及其神州扰乱,天子播迁。先生以正直而为卢杞所讐,使使希烈。维时勤王四起,不日贼擒,先生可以不死矣!顾乃奋身骂贼,益见幽囚,卒为伪敕所迫,乃以朝衣趋坎而从容就缢焉。昔人谓 :“死有重于泰山也。”先生以之。且先生之未死也,忠贞孝友,羽仪王室,而为四朝之元老。无乃天欲成人之美名,故使得以延其世而不靳其生乎?及先生之死也,伪楚遂平,卢贼继族,而成万古之英烈。无乃天以完节付之,而使之死当其时也耶?史纲谓先生不死于希烈之称号,而书其所谓杀,亦不知先生者矣!由是瘞于城南,尸如金色刀圭,碧霞飞身,罗浮而蚕头马尾之书,犹以付之子孙。是先生虽死,而忠魂义魄无一日而不在天地间也。至于汗史留青,仙箓纪异。则先生之死,与剖心之比干乘箕之传说,又同一光且神也。惜乎!五世之次既终,君子之泽以斩。况偏州下邑,能永先生之思耶?
迩来汝宁守万渠潘侯,得先生英灵于梦寐间,乃稽往志,始知北泉寺为先生自缢之所,爰举春秋二祀,议剏祠宇。以确令迁代不常,竟弗克遂。今年六月间,南峰许侯以八闽之隽,小试兹邑。甫下车,惟廉平节爱,元元有更生之望,而旌别淑慝,又其锐志焉者。月余,值秋祭,见其附主于佛教之堂。喟然叹曰 :“先生正人也,兹位宁安耶?”于是,即求可以居先生者。东去十步余得一堂,凡三楹,轩豁明朗,可享可祀,然犹病其浅。后构以室,病其缺,前设以屏,遂捐俸资,经营木石,鸠集工役,命吏典罗世洪以董其事。仅逾月而告成功,堂宇庙貌,焕然一新。乃择日具礼,率阖学诸生,正先生之位于其中。仍匾其额曰 :“唐颜鲁公祠。”盖协诸义而协焉者也。
祠既成,乡诸士大夫往视之,佥曰 :“南峰侯之意,渊乎微矣?旌孤忠于既往,所以惧奸谀于未来。厥功,与孔子作春秋而乱臣贼子惧者相后先,顾不韪欤!”庠生郭宗弼等请镌诸石,以传不朽,而丐予文以志之。予备述先生抗贼之忠,及南峰建祠之意,昭示来世。则先生之风久而弥长,而南峰之进表忠贞,尚未艾也。南峰名大来,字惟朋,闽泉同安人。南峰其别号云。
嘉靖二十六年丁未十一月记。
《汝南志》序
明·黄似华
汝南旧有《先贤传》,不知谁氏为祖龙?乃汪汪千顷之叔度,同侪无不心折,比之颜子。千载而下,犹想慕其人。顾逖稽瑰琦之行,寥寥寡述,天禄外史,不类东京风致,世固疑其赝久矣!且以漆雕子若在,“圣门雅志”,信斯,而夫子说,说之诚是也。则使之何心哉!说者曰:汝南土厚水冽,风气敦朴,士生其间,抱真守一,乐自有余 ;论世于周汉之季,其依然有忠质之遗意乎!嗣是代不乏贤。迨入国朝,举南宫、上公车者,累累若若,文献之盛,敌中州七郡而犹过之,几甲海内矣。直其人贞固劲挺,以名节相矜重,少乏委蛇,中道之义如许。忠节之昭烁天地间者勿论,即伏蒲折槛,浴日回天 ;伏迹林泉,怡情毫素之士,何彬彬也!则岂非以风气渐开,习尚亦稍变哉!故沉实嘉遁,以自全其身名。与昭昭揭日月,而行不顾险危摈弃者,信为变矣!要以忠恳质任,无显无晦,其天性也。陆沉昏浊,则尊生远害为高 ;鼓吹休明,则荣勋立名为义。性未尝变也,世自变耳!又况风俗朴靡,户口登耗,民生舒促,吏治严易,岂不递迁,而由俗善革,反之古初,当何如其念也。李献吉曰:反古之道者,忠焉,质焉,或可矣。则司世教者之大权,与夫考世证变,章往宪来,宜莫如志。自毅皇帝十五年后,阙然未续。以前亦踳驳无伦,或颇蠹蚀,与无志同,窃怪郡人何仲默,郡守徐子与,先后主盟词坛,胡当其世而不一载笔?令人扼腕!阙事。或曰 :“仲默自中翰而吏部,视关中学政,著雍大记,年逾颜子才七龄耳,子与能祠仲默而碑之,极相慕说,文章气节於是益显。拮据年余,旋以迁去。隙驹候雁,两不暇给,天之未丧斯文也!若有待焉!”
爰檄州若县,博蒐事迹,胪列鳞次,属李侍御叔茂取其义而衷裁之,寿以剞厥。俾后之君子,凭熊问俗,分虎司风。与夫拜漆雕宇下而抵掌。叔度以后,成事庶几有所考焉!杀青既竟,华诚不文,无能赞一词。乃侍御蕴藉舂容,考核严确,蔚然厘然,兼倚相董狐而有之 ;既仲默先生而在,当亦如皇甫之序三都。而华遂因人成事,获免子与阙事之恨,则厚幸矣!
万历戊申中秋之吉。
赐进士、中宪大夫、知汝宁府事、内江黄似华书。
《汝南志》序
明·李本固
汝南故有志,盖创于武皇帝之辛巳。草昧劻勷,粗具梗概,迄今垂及百 ,天时人事,凡几变更。其循良善政,贤哲流风,坐令湮灭无称,当必有任其责者!
逐客归来,岩栖多暇,思有所论著,成一家言。故于载籍之所披阅,长老之所谈说,但关汝事辄以笔存,久之,奚囊且满。会郡伯黄公下车问俗,首及国志,慨然欲增修之。方蒿目忧时艰,越岁害马尽去。膏泽翔洽,经术吏治,可埒西京,业无不举之政,乃造不佞固而托志焉!固逡巡谢不敏,公曰:“此非异人任也。吾子官居柱下,职在兰台,石室秘藏,素所探讨。百年旷典,非子而谁?”于是预檄所部,各采故实,重以属。受简而叹曰 :“嗟乎!吏治之日堕也,晰夕从事,薄书期会,独恐恐焉,捄过之不暇,而暇问掌故,公独神游于绳墨之外,将以鉴往范来,此其意念深矣!固虽暗浅,奚忍负之?且自束发来,睹世道爻丧,生灵愁苦,窃尝有慨于中心焉!愤邑聊以籍手,乃退而取所笔存,愽极揣览,勉效一得,愧乏三长。公亦时时枉车骑问劳,相抵掌,扬扢今昔。盖怀铅握椠者,凡九越月而脱稿,为纲者十有二,为目者四十有五,总之二十四卷。而天时、地理、人事、物情,大都已备矣。
昔先贤许子将,负人伦之鉴,悬月旦之评。尝谓太邱道广,仲举性峻而惮于往造,即曹孟德劫以威力,无所挠辞,岂不矫矫人龙哉!然彼不过托诸空言,以裁量人群,维持世教,其操尚乃尔!况郡志系一国之史,斯民犹三代之公,敢奸以私而为人作低昂,则天下后世,其谓我何?故今日之举,咨诹舆论,权度寸衷。妍媸惟人,刻画不事文采。虽亡当于作者,是非颇不谬于圣人,亦恐远惭子将,近负郡伯。自谓操胡奴之刃,辇蜀富之金,所不能夺也。役既竣,固不能无说,而处于此,爰题简端,用竢来哲,庶几有知我者矣!
万历戊申阳月望日。
赐进士第、文林郎、监察御史,前奉命巡视京营、巡按陕西、云南,郡人李本固撰。
《汝宁府志》序
清·金镇
汝宁在汉为汝南郡。明正德辛巳,太守四明冯公及郡人长史强公,故创为《汝南志》。郡之有志,盖防于此云。阅万历戊申,垂及百年。郡人司空李公,同太守内江黄公始继起而增修焉。
岁戊戌秋九月,镇来守兹土。莅官之始,如入晦室,思有所关乎政教风化者,宜莫如志。因求郡志读之,无有也。久之,从司空仲子孔昭,购得抄本,见其辞义简核,不媿史裁,乃兵燹之余,简编失次,中多阙文,甚至不能以句,非复旧观矣!且自戊申,距今五十余载,人物代谢,纪述无闻 ;而况世变沧桑,运新景命,轶事纷赜,与昔迥殊,使忠孝节义之俦,尽委草莱,不为表见。是谁之责欤?镇慨兹坠典,亟谋纂修之。
刘知几云 “史有三长”,袁山松谓“史有五难”。当斯,老成凋落,载籍沦亡,加以镇之姿性媕鄙,学识荒疏,一旦欲征文考献,准诸史笔,勒成一书,不綦难哉!自后,公私会集寮属诸君,乡荐绅先生,必谘以此邦之风土人物、山川厄塞。又尝有履亩之役,驱车阡陌间,呼诸父老,时相慰问,凡有所闻,退而辄书之于策。如是者经年,虽未若太冲访邛岷之事,构思十稔。然门庭藩溷,几几皆着笔札矣。会大中丞贾公镇抚两河,政化翔洽,督修郡邑诸志,以佐车书一统之盛,乃遍檄属邑,广蒐旧乘,博访遗闻,更征孝廉茂才之盛有文学者,各抒所知,爰修采辑。镇于是发凡举例,比类属辞,目涉手钞,朝乾夕惕,虽薄书旁午,勿敢谖也。如王政始于疆理,则考沿革之或兴或废 ;天象昭乎分野,则述星野之孰异孰同 ;画界以明提封,则著山川之若险若易 ;因民而施礼教,则察风尚之时俭时奢 ;城池为守土保民之先务,则修浚必稽 ;学校为训方型俗之大端,则因革必纪。若夫详户口之盛衰,核赋调之登耗,所以重民生固邦本也 ;审时代之治乱,揆兵制之变更,所以讲军实弭伏莾也;录名宦人物,而必出于至公,所以严论定而寓彰瘅之权也;采艺文、外纪,而必要于典雅,所以广见闻而征治忽之迹也。吾友同里韩子、闻西年家子檇、李谭生、左羽,皆洽闻强识,雅负隽才。适读书郡斋,每遇疑义,辄相发明 ;或有缺编,共为考镜 ;即正淄渑之辨,复厘帝虎之伪,而贱息敬敷呫哔少间,亦令操觚珥笔, 阅较雠。凡拮据逾年,寒暑罔闲,乃克脱稿。出而就正于寮友鞠思郑君、束岩张君,三山名彦,淹雅多才。张君博综群书,天才颖异,相与裁订,斐然有章。复上之观察莱阳张公。盖公尝校书天录,娴于掌故,夙擅马班之长,为定其体裁,加以润色,而志事始竣焉。
嗟乎!汝南居天下之中,为天地和气之所磅礴。从古称其人性清和,风气淳庞,与四方特异。三代以还,文王之化,被及汝坟,载咏周南,猗欤盛矣!迨仲尼迁于蔡者三岁,邦人渐摩圣教。宜其风俗之谆,人材之盛,直溯古初。以故漆雕子、曹子、秦子,皆以蔡人亲承师训,得为高弟,与七十子之列 ;而端木子亦尝来仕于申,汝南固圣贤接迹之地哉!夫曹、秦二子,其行事不少概见。若漆雕子使仕未信,夫子悦之;端木子辞行作宰,夫子告以“勤之,慎之”。奉天之时,是圣贤或出或处,皆有至道。其授受一堂者,遂足一垂范百世 ;后之闻风思起,当何如其蒸动也。由是,自汉迄明,仕于斯者,如邓西华之肇修鸿隙,杜君公之疏凿五沟 ;召翁卿之敦尚礼化 ;张智季之积薪自焚,天泽斯霈 ;贾伟节之教民养之,盗自伏辜。其他名贤,深仁至德,丰功伟伐,声施无穷者。项背相望,具载简册,班班可考也。生于斯者,如袁司徒之名重朝廷 ;陈仲举之忠清直亮 ;戴侍中之解经夺席 ;薛孟尝、蔡君仲之克敦孝友 ;范孟博之揽辔,有澄清天下之志 ;黄叔度之汪汪,若千顷之陂 ;许子将之月旦品题人物。其他名贤,高风峻节,瓖才硕学,穷绝古今者,项背相望,具载简册,又班班可考也。
顾明季寇讧中州,所在屠掠。此地经寇氛蹂躏二十余年,被祸尤烈,人民半死铎镝,村落尽为丘墟。比年以来,招徕绥辑,哀鸿甫归,废廛稍葺。乃镇重有慨者 :水旱洊臻,寇盗窃发,田畴未辟,赋税多逋;兼之河夫之重累,鹾引之雍阏,康济无方,生计日蹙。而遽思政成俗美,登于上理 ;譬犹抟沙埏埴以成器,不可得已。虽然事久则变,屯极必亨,转旋气运,端在乎人。此正治术更新之时,贤才蔚起之会。岂遂古今人之不相及也哉!故吾儒当束发受书,伏处蓬荜。以至绾绶登朝,出膺民社,必则效端木、漆雕诸贤,斯可令闻休畅,追踪往哲,驯至汝坟之化;否则,窃盗虚声,贪縻荣禄,设施无当,陨厥身名,大乖于圣贤出处之道,徒为天下后世之所僇笑,奚足取乎?故镇于纂修官师人物,较之别志,其难其慎,倍切精详。而向者,因见人文丕变,重立天中书院,萃一郡之材秀,月为讲课。俎豆端木、漆雕诸贤,岁时歆祀。俾其对越之下,尊为仪型,亦既撰为巵言以朂诸生矣。兹当郡志告成,更推广前说,为有位者朂。愿为寮属诸君共读是编,可当法戒。凡百注厝知所参稽。庶几政令行于上,风俗成于下,不负纂修之意,而无贻瘝旷之讥,则深有关乎政教风化者矣!是为序。
康熙元年清和月。
中宪大夫、知汝宁府事、山阴金镇敬题于清美堂。
《汝宁府志》序
清·宋祖法
大书特书之笔折衷,幸托于圣人 ;鼓琴鼓缶之书,秦、赵各扬其盛事。其实皆一国纪载尔。余,汝人也,敢言汝志?
汝自周初,被圣王之化,濡泽最先。嗣是八百余年,渐涵愈深。两汉以来,士争矜许名节,故汝南独有先贤志。志之所以鸣盛也。夫山川、土田、城郭、桥梁、学校、仓廪,凡郡所同也,人物则风教所独也。志之者,撮千百之胜,扬元凯之休,著而为书。虽璘璘虨虨,媲美三代 ;然非凡为郡者之通称也。若夫僻壤陬隐,鳞逸羽臣,其人不殊其俗,所以大一统之义也。职是务者,修之于承平时易,修之兵燹之后难。汝郡二十年间,焚杀之毒百倍。凡寇所经,寿考戕于惨镝,文献化为冤燐。过存即虞,弗询漫置。又虞挂漏,则咨诹难。故府遣编,胥归虐焰。大家秘笈,乱逐飘尘。守残即苦无稽,广猎恒嗟失籍,则蒐讨难。且也组印膏 ,灵依华衮,弁钗婴镝,魄绕彤编,愸遗而幽原恐滞英魂,博收而暴骨弗镌姓字,则纪载难。值此三难,虽丘明、茂先亦且意怠舌挢而不下矣。司马氏不见《古文尚书》《武城》一篇,诡谬不经,遂成千古大惑 ;无征不信,岂非修志者坐困事哉!
乃郡伯金公真长,其以山阴大儒来莅兹土。下车未几,即咨询郡志,知其难而不畏其难,毅然有纂修之志。公之政清可告天,勤无虚晷。如缮雉堞,修黉宫,建矼碕,创书院,均河夫之苦,疏醝引之繁,革户役以恤民,浚河源以通商,建祠宇而妥神灵,立社学而重师资,去行户则市不困,汰冗役则民不扰。心力交瘁,口手卒瘏,固已先志而垂不朽矣。 适大中丞贾公有八郡修志之檄,此公之素愿也。于是考旧订新,芟繁补要,或询之长老,或采之稗乘,不数月而成是编。左太冲赋三都,十年始就。公兼薄领之劳,而成书如此之速,书生有愧色矣。志中所载,天文地理,山川之形胜,古迹之题著,郡国之建置,封建之沿革,职官选举之淑慝,政事损益之得失,祥异之徵应,风俗之淳漓,学政之程式,田赋户口之登耗,屯盐马政之格例,仓厂驿传胥役之供费,官师人物之隆盛,莫不灿然明备。而又终之以艺文杂志,临观之后,次之以贲,所谓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也。然于官师、人物两志,与崇祯末年,忠臣孝子,义夫节妇之事,犹详哉!其言之详人物者,续汝南先贤志之意,以见人才之盛也 ;详官师者,公欲迈迹前人,不欲以贾父召母之称,独擅于昔。官师之状,公之状也。流寇煽虐,乃天地百六之会。其时兰摧玉折,偘然与日月争光者,不有表章,恐与荒烟蔓草同灭没。故详言之,使继此而起者有所裁也。夫时有盛衰,治有污隆,志成可使常隆而无污,挽衰而为盛矣!昔贤有言,耳目之趋向为风俗,风俗之趋向为鬼神。其间,或奢而俭,或俭而礼,后之守此土者,勤恤民隐,读是志而知所救也,此修志者之心也。志云乎哉!
康熙元年壬寅仲夏。
赐进士第、奉直大夫,原任提督福建学政、按察司佥事,前兵部武选司员外、车驾司郎中宋祖法顿首拜撰。(赵心田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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